这位老师四十来岁,穿着黑色太极服,披着头发,说起话来中气浑厚。
从“炉瓶三事”讲起,介绍各种基础工具。
讲完基础工具后,又教他们分辨沉香。
把他们请到隔壁会议室,大桌上铺着绒布,绒布上放着上百根枯枝烂木。
老师拿个小刀子,从木头块上刮下些粉末,让大家闻一闻,细细体会其中差别。
这实在是苟子涵的强项:
他嗅觉灵敏,轻易就能分辨各种味道的不同,待到老师考察之时,只有他能精确区分。
老师当众表扬苟子涵。
苟子涵得意极了,站在会议桌最前边,挥手向所有人示意,好像刚得了品香世界冠军。
回到涂教授身边,还自信地说:
“涂教授,这个您有没有把握?要不要我来?”
涂冲忍俊不禁:“好。”
苟子涵的得意劲儿只持续到开始学习隔火熏香。
要拿那么细的香针一条一条密密地压香筋,必须静得下心来,耐心细心兼备。
苟子涵压了几条,就剜出个坑,想补救,把最开始的也弄乱了。
他着起急来,越急,下手越没轻没重,搞得一团糟,只好放弃,去瞄涂冲。
涂冲拿着香针,气定神闲,一点点压过去,压得又细又密,规则好看。
苟子涵马上凑过去,趴到涂冲旁边,恨不得把脸贴到他手上,盯着他一条一条压。
涂冲静止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又重新开始。
接着,苟子涵的至暗时刻就到来了——
同学们一个个压好香筋,开好火窗,把香燃起来。
苟子涵突然开始打喷嚏。
阿嚏阿嚏一连打了几十个喷嚏,根本停不下来。
打到整个脑袋嗡嗡响,鼻涕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憋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了。
老师让他赶紧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跟大家说:
“确实有像刚才那位同学那样,对特定香料过敏的人,即时停止,不要勉强。”
外面,苟子涵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跟涂冲说:
“涂教授,我在外边坐着喘喘气儿,你继续吧。”
涂冲给他递纸巾,忍笑:
“就是些香火气,不值什么,我们走吧。”
苟子涵十分感动:
涂教授不仅有文化、有耐心,还善解人意。
连忙说:
“不要紧,咱们还有节目。”
二人乘车前往市中心江衢最高级的综合体,进入一所音疗SAP馆。
这绝对是苟子涵今天最满意的一个活动。
不说别的,就凭它在37度的夏天肯用空调,已经秒杀茶道馆和香道课!
空调可太舒服了,空调赛高!
他们比原本预约的时间提前了几个小时,前台积极协调,帮他们插进马上就要开始的一个小组。
苟子涵和涂冲换上宽松的纯白色亚麻长衫,和二十几个人一起进入音疗体验室。
音疗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不施脂粉,坐在一堆奇形怪状的乐器之间。
客人们每人一张瑜伽垫,随意坐躺。
待大家就位,音疗师轻声细语一样介绍手边那些乐器的名字,挨个敲响给大家听。
苟子涵对声音极为敏感,试听之后,对颂钵接受度很高。
颂钵轻轻敲一下,声音能持续很久很久,使他觉得心灵仿佛跟着共振,一起飘荡到悠远的地方。
体验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参加了颂钵音疗课程。
十几个人转到隔壁音疗室,这个房间就比刚才的体验室小上一些:
瑜伽垫像向日葵的花瓣一样围着中间的音疗师,每个客人都有一张小毯子,可以躺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灯光调到最暗,空调开到稍有些凉,却又不冷的程度。
音疗师轻轻敲响颂钵,慢慢把听众送往缥缈玄妙之境……
客人们很快进入到一种浑身轻飘飘,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美妙境地——
忽然,耳边响起吹口哨一般的打鼾声。
愣怔之际,呼噜声越发响亮,轻易盖过颂钵声音,将在场众人都惊醒。
音疗师调亮灯光:
满屋子人都坐了起来,只有苟子涵抱着粉红色的小毯子,蜷在瑜伽垫上,睡得“呼哈呼哈”,边睡边愉快地打着呼噜。
这呼噜还不是那种“标准呼噜”,呼气的时候跟吹哨子一样,发出尖锐哨鸣,十分刺耳。
苟子涵旁边一大哥伸手就想把吹哨这个扒拉醒,手伸到一半,还没碰到苟子涵,就被斜刺里另一只手拦住了。
大哥抬头,正对上涂冲的眼镜片,虽然啥眼神儿都没看见,就是觉得这个人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
下意识把手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