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虽还没有正式入冬,开了暖气的房间也是暖烘烘的,但陆南星还是把那条仿佛白狐狸一样的围巾围在脖颈上,不怎么热,反而暖得他整张脸都温热起来。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陆南星轻哈出一口气,垂下眼睫看着手里护士给的那张写着李桂芬的号码,略微有些失神。
在把那位猪先生给的支票兑换成现金,一鼓作气地把钱都打去李桂芬账户后,陆南星其实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心口有什么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转头看见这一张字迹潦草的电话号码,刚落下的石头又忍不住摇摇欲坠。
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听到淡淡的一声嗤笑传来。
“打不通?拉黑了当然打不通了。”
陆南星握着电话一回头,便见傅常言正坐着轮椅缓缓朝他驶来,神情泰然自若,仿佛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八百度的瞳孔微微一睁,小少爷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我锁屏密码的?”
傅常言:“……”
也不知道六个六的密码能有多难猜。
小少爷沉下脸:“你怎么动我手机?”
傅常言:“……”
挑了挑眉,然后掏出手机气定神闲地回他:“留个电话,老了以后卖你保健品。”
陆南星:“????”
不是,我请问呢?我请问呢???
小少爷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瞪圆了眼睛,陆南星一把抢过傅常言手机,一鼓作气地输入自己号码,并成功添加对方为微信好友后,又低下头就准备把锁屏密码改了——
却不想刚垂下眼睑,就看到了那通还在提示着“无法接通”的电话。
暖意还在屋里流窜。
陆南星的脸一时间却仿佛僵住一般。
傅常言低下眼睑也看了过去,虽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记性,连李桂芬这种只见过一两次的人的号码都能倒背如流,不过窥见陆南星这神色,也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想法。
挑了挑浓黑的两道剑眉,傅常言淡淡嘲讽道:“怎么,那天说得正气凛然的,过后又开始后悔内疚了?”
那天的狂风暴雨混杂着李桂芬的控诉声,仿佛又卷土重来。
若是在寻常时候,陆南星这个道德标兵必然会蹙紧了眉头,一身正气地回怼回去,跟他好好分析分析这个正气是因为什么,后悔又是因为什么。
然而或许是此时大病初愈,又或许是他此时对傅常言的防备并未有从前那么重了。
陆南星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电话怔怔出神:“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作为子女是不是太过冷血薄情,就如同陆晓东以及那天那么多围观者指责的那样,他或许也算不上是多好的一个儿子。
可谁知话音还未落下,一声淡淡的嗤笑便紧随其后。
“你做错了什么。”
傅常言轻嗤一声,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眸眺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然后一字一句地回他:“坦白来说,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这个人软弱好欺,愚忠愚孝——”
眼见得小孩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瞪了过来,傅常言剑眉一挑,话锋一转见好就收,“不过经此一事后我发觉,其实你是个爱憎分明,极有原则的小孩。”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虽然有些不情愿。
傅常言还是稍抿薄唇,傲慢的扫了陆南星两眼,“没有任何一条法律又或是道德,规定了子女必须要爱父母。感情是件温情的感性的事,并不是由冰冷的条条框框可以约束的。”
“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没有什么错的。”
勾了勾薄唇,傅常言略带着嘲讽地补充:“你要是被约束住了,那才是真的虚伪至极,叫人看不起。”
屋内的暖气仿佛无声无息地又加大了力度,热气无孔不入地钻进陆南星毛孔,闷得他双颊滚烫的同时,呼吸也略微有些不畅快。
陆南星浓密的眼睫微垂,仿佛一直压在自己心口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被人轻轻地搬走了。盯着自己那双毛绒拖鞋默了半晌,才闷闷地向眼前这个忽然转性的男人回道:“虽然但是,我不是小孩了。”
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虽说,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生气了。
暖气肆意流窜着。
傅常言闻言只掀了掀眼皮,冷不丁地扫他一眼,然后勾起唇角淡然一笑:“哦。”
不是小孩了。
“知道了。”
……
“傅斯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偷个情连酒店都不舍得开一个,带我来这么个破出租屋?”
刚踏进这破筒子楼,陆晓东就嫌恶地捂住了鼻子,强忍着恶心跟傅斯年上了二楼,打开门看到满屋乱跑甚至还会飞的蟑螂,陆晓东转过身就要走人。
却被堵在门口的傅斯年一把抓住胳膊,强势地推进了屋里。
“装什么?陆小少爷。”
“你那个穷乡僻壤的乡下,卫生条件可比这里差多了吧?据我所知,你六岁的时候半夜还被老鼠咬破了头,要不是你妈李桂芬发现得及时——”
傅斯年面上仍然在笑着。
可动作上却强硬得半点反抗。
“说不定你半个脑袋都要被吃没了。”
随着浅淡的一声嗤笑落地,傅斯年骤然松开了陆晓东胳膊。
陆晓东被这惯性推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抬起头想痛骂这个狗东西几句,但也不知是不是这屋子太过阴寒,陆晓东看着傅斯年竟默默吞了口唾沫有些发怵。
只不过他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只怕了那么短短一瞬,又挺直了腰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吃?我现在是陆家清清白白的大少爷,那些死老鼠敢吃我脑袋一下试试!”
“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像是想起了当年在那个臭水沟里讨生活的日子,又像是愤恨极了傅斯年出的那些馊主意,叫他不得不又跟那个早就摆脱了的女人再度联系上。
虽然好不容易把她赶走了,但陆晓东心里还是越想越不爽。
陆晓东一面鄙夷地点评着,一面踩着那双精致的手工小羊皮靴在这间破败的房间里踱步,他实在不明白,傅斯年到底是发什么疯,居然把他带到这么下贱的地方来!!
嘭——
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陆晓东低下头一看,居然看到一个破碎的相框正静静躺在地上,上面布满了灰尘,不知是被遗弃在这里多久了。
“这是什么东西……女人?!傅斯年,你居然敢背着我搞女人?!”
弯下腰捡起那个破碎的相框,待看到上面那个笑容明媚的女人时,陆晓东瞪圆了眼睛一时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虽然他跟傅斯年没什么感情,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有点合作关系的炮/友,但他怎么可以背着他又跟另一个女人好?!
不可理喻!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傅斯年你混蛋!!”
抄起那相框就要朝傅斯年狠狠砸去。
却不想手刚扬起,傅斯年竟欺身而上,握住他的手腕砰一声将他撞到颓圮的泥墙上——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