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有道已经在郝业家蹭饭蹭了很多天了。
离开余谓,他又回到从前那么懒。
郝业负责做饭,他就每天下午晃悠晃悠把菜买好,算作报答。
明明他以前骚扰余谓没半点愧疚感。
手机猛地在口袋里震,任有道把烟塞进嘴里,看到是茵茵的电话以后又拿出来。
“喂~茵茵啊。”
今天郝业要加班,还在回家路上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大舅,今天有奇怪叔叔来我们家了。”
女孩的声音不开心。
奇怪叔叔...余谓还能领比他还怪的人回家吗?任有道心脏可笑地颤一下。
他不想管,可他还是扯出女孩看不到的笑伪装一下,
“谁呀?”
“你见过啊,奇怪叔叔。”
她这样一说,那必须是姓方的。
任有道这下真笑了,夹在手指的烟终于放回嘴里。
女孩听到他的笑声,心情却没跟着变好,
“那个叔叔是小三,对不对?”
任有道眯起眼睛,又慢悠悠往前走了起来,
“哎呀,他怎么可能是小三。你舅喜欢路边的垃圾桶都不会喜欢他,知道不?”
“你骗我,就是他赶你走的。你一走他就来了,他和舅舅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拍舅舅的背...而且,而且.. ”
女孩开始抽泣,刚放松一点的任有道马上心头一紧。
“刚刚我问舅舅他们是不是要结婚的时候,舅舅还哭了,哭得好大声。”
“肯定是因为舅舅骗了我,他才哭的...”女孩此时已经泣不成声,零散的字眼一点一点蹦出来,
“大,大舅....我好想...你,你快..回家好,不好?”
任有道又停在原地。
现在最他妈烦的是,他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回答那个「好」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解释那不是他的家,从来都不是。
他们只是角色扮演的家人,破天荒一样幼稚,可他明明是个成年人还像茵茵一样投入感情。
他昂着头站在电线杆下面,提着透明塑料袋,后来女孩挂了电话他也没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
烟早灭了,他想象着余谓又一次哭到歇斯底里的样子。哪怕一瞬间他也没想过,这次歇斯底里是因为余谓听到他的名字。
他回到家的时候,郝业已经在等他。
也是,有个屋顶就算「家」。
余谓洗完澡以后,方潜鸣也不请自来在房间里坐着。
没坐在床上,还死守着一条没办法跨过的界。
任有道是怎么跨过这条界的...余谓发现他想不起来了。
“想聊聊吗?”
方潜鸣拍拍小沙发旁边的座位。
“聊什么。”
余谓用毛巾擦着头发,刚刚还剧烈波动的心绪已经恢复正常。
“你想聊什么都行。”方潜鸣笑一笑,“你是不是攒了很多话想说?”
余谓终于对上他的视线。
然后可悲地发现,方潜鸣温柔的钩子引出的话题不是关于陈逸。
他现在想说的,他现在痛苦的,或许攒了很久不能说的,只有三个字。
任有道。
“没什么想说的。”
他像往常一样扭过头,毫无痕迹把涌出来的情绪压在胸腔。
“那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任有道搬走了吗?”
方潜鸣不笑了,不容拒绝地问他。
好像一块躲起来的石头被搬动,痒痒的随着震颤撬了个口,余谓眼里的惊讶没能藏住。
方潜鸣还是那样看着他,
“为什么分手。”
“我和他根本...”
余谓下意识反驳,方潜鸣却没放任他辩解,
“他不像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人。”
余谓不再说了,今晚他暴露的东西有点多了。
坐在床上,他又擦了很久的头发,擦到半干。
“是吧,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任有道真的说走就走。
杀死粘人的怪物,孤单竟然翻倍一样。
————
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任易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物理距离隔不开血缘,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任有道了。
这段时间白天都待在公司,菲菲坚持要他每天下班出来散散步,他不想,也不能走很远,就在小区附近换着方向转转。
今天菲菲陪他,他却在街对面看到一个人。
物理距离隔不开血缘是真的,那人站在电线杆旁边抽烟,明明只有一个不够清楚的侧脸,可随风扬起的刘海都是任有道的弧度。
他抽烟的样子,任易又见到活的。
好多年前,任有道装模作样把烟带回房间,生疏地用着打火机,控制不住把烟吐在他脸上。
现在他的少年长大了,世界里没有他了。
他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看上去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