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谓走了很久,房子的灯还黑着。
任易侧过脸,看到落地窗外面反常亮眼的柠檬树。
他依稀记得,这是任有道和余谓一起做的。他们并排睡在桌上,被照片记录在手机里面。
拳头攥紧。难以启齿的悲愤在黑暗中长出阴暗的脸。
如果不是他放手,余谓凭什么拥有那个围着他转的少年。
“哥。”
忽然,柠檬树依稀的灯光照亮一个过去的影子。少年趴在桌上,笑着看他。
好像在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只不过玻璃窗上的主角那么真实地触碰过自己,整个画面也是只演给自己的戏。
任易摇着轮椅靠近窗边,忽然伸手握住那少年。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往常的不羁换成不知所措看着他。窜红的耳根,交握掌心的温度,过了那么多年任易还记得。
“过来。”
任易轻声说。少年无知地靠近他,他张开双腿把少年环进身体里,闭上眼睛。
“这个拥抱,不是因为我是你哥。”
他说,把手伸进少年后脑的发尖。
他那么清楚地记得那天少年拿下巴抵着他的脖颈,在他背上留下一个吻。
可是现在怀里的少年推开他,刚刚还无措的眼神现在就凶狠,
“你真他妈该死。”
“我不配当你弟,你也不配当我哥。”
手指抖一抖,任易在黑暗里终于可以放心流泪,他抓住少年的袖子,不肯放他走。
他想说不是这样,可借口到了嘴巴又说不出来。因为现实就是这样,他这么多年一直讨厌这个弟弟,可又离不开。
爱恨藏在心里打了那么多年,他的人生都快要脱轨。到后来,和任有道待在一起的任何一刻都他都在被凌迟处死。
黑暗中的少年被他一把抱住,他哭着撩起少年的衣服,颤抖着在少年背上印一个吻。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听我的?”
他好希望少年是个木偶,任由他摆布。这样他就可以永远,一辈子把他藏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待在不可明说的角落。
“为什么你非要告诉所有人我们肮脏的关系...你很骄傲吗?”
“为什么想从我身上拿走那么多...明明你安静待着就好了...”
“为什么要求我的人生也脱轨,为什么要求我对你忠诚...”
任易缩在角落里,口齿不清,
“任有道,你凭什么要求我?!”
“我不答应你,你就去爱别人!!你配吗!!”
手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难以掩饰的声响之后,客厅的灯“哗”一下亮了。
轮椅上的人狼狈地待在落地窗前哭花了脸,而他的少年也一瞬间不见。
早就不见了,就算待在他面前,任有道也不愿意看他的眼睛了。
「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只承认输给过你。」
「要什么就拿走。你放过我吧。」
这两句话又梦魇一样缠着他的耳朵,任易用手臂挡住眼睛,灯光才没那么刺眼。
“先生!没事吧!”
菲菲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玻璃瓶碎片。
任易没有回答。那些伪装的礼数,待人接物的尺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要求,统统变成负担压在肩膀。
任有道本来就注定不可能赢他。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任有道根本不懂他作为原配长子从小到大面对的期待和要求。
规定好的人生,任有道是唯一,得到他允许的变数。
可惜变数有自我意识,逐渐壮大到无法控制。
理性告诉他必须处理掉这个变数,处理掉以后所有事情都会回到正轨。可他放出去的变数,竟然真的试图彻底脱离他的人生。
“小李,怎么样才算放过一个人?”
听到他的问题,正在捡玻璃碎片的菲菲猛地抬起头。
“不,不清楚啊...”
“我也不清楚。”任易干笑一声,好像他喉咙里早就血迹斑斑,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放过,也不知道哪些事情在他眼里算是不肯放过。”
毕竟他从来没对任有道说过让他留下。
现在横贯在他们之前的拉扯,应该也不叫挽留。
————
录音放完了,车也下了高速。
任有道沉默了,而他旁边的余谓很想死。
不是因为勾起那段回忆,是发现自己真他妈矫情。
这段录音他听了好多遍,连自己什么时候会开始抽泣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在任有道面前放录音,就像在任有道面前脱裤子,脱得也一点不剩。
虽然任有道也不是没扒过他的底裤....
余谓还在心里淡淡地死,任有道忽然就在旁边插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