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不停地走,女孩身上的倔强果然发作,泪眼汪汪。
“舅舅...大舅怎么不回家呀?他不回家,晚上会不会在外面冻死啊...”
余谓淡定地看着电视,“他有家,有地方去。”
他没理由,也没责任去关心任有道今天在哪过夜。
连口头承诺都没有的关系,重量自然很轻。
“之前他不是还睡椅子上吗,”女孩抓住他的袖子求他,“他哪有家啊?”
余谓侧过头看着外面那顶帐篷的方向,尽管落地窗上只有他和女孩,外面漆黑一片。
「我和我哥关系不好。」
「你和你姐也断绝关系了?」
「我妈也很多年没管过我了,她早死了。」
任有道的脸又调笑着在眼前晃荡,余谓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是啊,他哪有家啊。
“你先上去睡觉。”
余谓拍拍女孩的肩,故作轻松扬起一个笑容,一只手已经开始穿外套。
“别急,舅舅去找他。”
手已经拨通没有人接的电话,而后一切冷风,一切违背决定的打扰,一切想着那张脸的倔强就在门打开后朝他扑过来。
差点没把他当场拍死在家门口的帐篷。
————
余谓油门一蹬,先去了那栋别墅。
虽然有比较大的错误概率,但他不是在做选择题,他需要确保每一个可能的答案都结结实实地错了。
这样他才能用排除法找到对的。
惯性思维就着惯性停车,下车的时候,他正巧看到一个人出来。
四目相对,他一眼认出这是那个被任有道确认过的“间谍”。
菲菲也愣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来。不知所措回个头看了一圈,这才和他打招呼,
“余...余先生。”
余谓没有和他寒暄的心思,他向来喜欢直入主题,
“任有道在这里吗?”
“啊?没..”菲菲机器人一样尴尬的地扭着脖子,“任总不见了吗?”
话说完他就想小跑回去,余谓敏感地察觉到里面有一个重要的人,却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袖子。
任有道不会想让里面的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事已至此,多个人找找未必不是好事。
余谓沉默转身,刚打上火准备掉头,跑进去的小间谍又气喘吁吁回来了,手一扒竟然抓住他半摇下来的车窗,生怕他走了似的喊“余先生”。
余谓轻飘飘去看扒着车窗的手,
“你就这么为他卖命。我还以为穿越回清朝了。”
菲菲显然躲闪了一下他的眼神和讽刺,
“易先生...请你进去。”
“可我不想进。”
余谓回绝的时候没有语气,也没有情绪。
“先生说有事想和你说。”
“可我不想听。”
“他说知道任总在哪里。”
这个菲菲好像知道他会回绝任易的邀请,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是里面坐着的人在掌控全局。余谓对这种掌控厌恶到骨子里,一瞬间他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任有道来这。
「既然任易知道任有道在哪,为什么我还要去找他。」
大脑明明命令自己掉头就走,可身体竟然下了车。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和任易较劲。
任易在任有道的人生试卷上总是高分,可不代表每道题他都能做对。
今天是任易赢,还是他连蒙带猜地反击。
余谓静静路过那棵他和任有道一起装饰的柠檬树,发现又多了好些隐藏在黑夜中的叶子。
对啊,一段时间不见树都会生新叶,更何况人。任易为什么可以那么自信,自以为了解任有道这个疯子。
想法略过脑海,余谓才发现自己现在难得很兴奋。像他拿着入场券和放大镜,一点一点撕破,钻研任易和任有道错综复杂的关系。
太阳穴突突地跳,可他向来很会面上保持平静。踏过前厅,他的平静猛地就被一大幅照片袭击。
那天是圣诞节,欢笑声穿过照片击破耳膜,一下子他什么都想不到了。
任有道被他抓着领带,嘴巴被他手里的棉花盖个严严实实,只有盯着他的眼神鲜活。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那天任有道是这样看着他的。一种获得珍贵礼物的欣喜,一种纵容,和一种放弃反抗的底气。
他猛地想起任有道说过,
“你也喜欢我一下。”
“也对我笑一下。就是生气,也行。”
任有道选照片的品味太差,挂在他们房子里的没一张好看,可余谓竟然还想找找这房子里有没有藏着另外一张他们的圣诞节。
所以他走了进去,当然先看到的是轮椅上的任易。
“余先生。”
任易显然也看到他,摇着轮椅过来。
余谓点点头,保持成年人的体面,
“任先生。”
“任有道在哪里。”
任易笑一下,精致的五官竟然当着他的面长出荒诞。
“我当然不知道...他会走会跑又会开车,我早就管不住他了。”
“我请你过来,只是想知道...”
任易忽然很用力地盯着他的眼睛,说话声音反而像失去争辩能力的输者,
“怎么在黑暗的地方看清楚一个人的眼睛。”
“小李,关灯。”
紧跟着“啪”一声,所有人眼前的世界都黑了。
可是余谓一点都不怕。
这道选择题目前还没有人做对。
哪怕是领先所有人的学神,也输给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