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呢就看到草坪上两个背影一大一小,听了他的话都回头。
余谓不喜欢走路,走了大半个公园他已经很生气,这俩人却悠闲坐野餐布上,披萨炸鸡汉堡包摆了一地。
鸿门宴?
“回去上学。”
“不要。”
“为什么?”
“昨晚那么大动静,没睡好呗。”
顶嘴的是茵茵,解释的却是任有道。
一种难以言喻情绪突然灌进胸腔,闷得人喘不过气。
余谓蹲下,把手放在女孩肩头,
“没睡好为什么不告诉舅舅?”
为什么在他和癫公之间,选择别人。
茵茵眼睛倔强地红着,不开口。
脚蹲麻了,松手的时候,她小声说,
“舅舅像个机器人。”
余谓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久违产生了悲鸣,翻涌,小声敲击,再大力砸烂。
他总是事不关己,他不说多余的话,不分享心情。
他是机器人,可他在把他的家人推远。
余谓往后险些撞到一棵树干,手肘护着身体承受重击带来痛觉,他才想起现在应该假装没听见。
“吃吧。”余谓顺势坐下,看着女孩跑回任有道身边。
“混凝土。”
突然有人叫他,他抬头,毫无疑问对上了任有道的视线。
任有道和以前一样咧开嘴,
“我现在对你的床比对你的人还感兴趣。”
“今晚也去。”
和以前一样说着傻逼话。
奇怪的是,那些阴霾的情绪被这些话中和,竟然平静了。
“不行。”
余谓拿起一个鸡块。
“那我今天不去上学!”
“那我今天不去上班!”
一大一小强烈反对,语气都一样。
余谓转过头,野餐布后面是蓝到奇怪的天。
就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任有道在他的生活里扮演起了一个有点东西的角色。
————
方潜鸣开门,仿佛摇身一变成了房子主人,
“这么晚,还知道回来?”
余谓抱着睡着的茵茵,另一只手把手机随意塞进兜里,
“这么晚,你怎么还在我家。”
方潜鸣自知理亏,一路无言跟着他,看着他把孩子抱回二楼放到床上。
合上房门出来的时候,方潜鸣才敢说话,
“和那人玩了一天啊?”
“怎么不和我玩。”
余谓停下来盯着他,很认真地说,
“你有什么好玩的。”
方潜鸣不服,
“你那老板就比我好?”
“人起码会哄孩子。”余谓把外套脱了一边下楼,语气忍不住带点责怪,“你说你怎么连孩子都哄不好。”
“这不是你外甥女,你怎么不哄?”
方潜鸣追过来,有点生气似的。
余谓不说话了,也不下楼,就这么呆呆立着,好一会儿,一会儿到方潜鸣气都消了。
“我要是能哄,就不会像个机器人了。”
自嘲似的,余谓笑一下,干脆把剩下的楼梯一口气走完。
他决绝,方潜鸣却一把看穿他的脆弱。
“机器人?!”方潜鸣快速踩过他走过的地方,用音量逼他回头,
“谁这样说你?你那傻逼老板?!”
“他了解你吗!他算什么东西!”
说完这些方潜鸣的胸腔都在抖。
余谓看着他,眼睛里多出惊讶,在平静中尤为突兀。
方潜鸣很生气。
是在替现在的他打抱不平,还是过去的他。
“茵茵说的。”
余谓双手抱胸,开始饶有兴趣欣赏方潜鸣红红绿绿的表情。
“…孩子小。说的气话,你别在意。”方潜鸣整理出一个笑容,一把揽住余谓的肩膀,“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余谓以前是个热情小太阳呢~”
以前,过去。
方潜鸣在逗他开心,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方潜鸣确实是在为过去的他打抱不平。
那么现在方潜鸣揽着他的肩,留下来成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因为过去的他吗。
余谓面无表情推开方潜鸣的手,任由方潜鸣留在原地。
如果方潜鸣也觉得现在的他是机器人怎么办?
没关系了。
需要他认真处理的人际关系,自生自灭就好了。
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余谓找个角落坐下。
被所有人说机器人都无所谓,他确实是。
明知道自己是,他也不想改变了。
方潜鸣上楼了,他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
余谓忽然想起任有道白天说过的话。
“你拉什么脸啊,你不配睡那么舒服的床。给我睡。”
奇怪,心情很差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任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