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再用点力气,就能扯断链子,少遭点骂?
“金枝,我并不怪你。”这句话,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夺了阮缚心的面子,阮缚心自然会找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失去体面。
一报还一报,是他没本事,这回栽到阮缚心手里。
“你一个小丫头,根本拦不住他们的。”所以他并不怪她,只能怪自己没有权势,喝止不住他人。
院落外树影婆娑,晃动的树影投在窗纸上,显得异常的诡谲阴沉。
他光着脚站起身,拿过床边高凳上的盏灯,慢吞吞地走到金枝的面前。
橘红的灯光衬着他面色,尤为苍白虚弱。
他顿了顿,将盏灯靠近金枝,慢声道:“离开阮府,明白吗?和你主子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在街上随意走动,再也不用背着人,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名。”
她们真的会有那么一日吗?金枝手里抓着链子,肩膀一抽一抽的。
泪水溅落在手背上,她抱着链子,嚎啕大哭。
“我不是一头好恶犬,我一定会给你买头最好最凶的大犬给你,一定的,我一定会买的。”
她抽抽噎噎的,抹去眼角的泪花,哭到双肩都开始颤-抖,她什么事都做不好。
亏他们一直护着自己,才免遭她沦落到更悲惨的地方去。
“那就再买只黑耳鸢吧。”天上飞的,陆地走的,他一律都不会放过的。
阮知微放下盏灯,好笑地扯回链子,心不在焉地道:“在你走之前,可要找人给我送进来。”
“吖,什么是黑耳鸢?”金枝脑海里想一遍自己的金粒子,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
心一狠,她咬牙答应道:“放心,我明天就去买,绝对不会再给你惹祸。”
人小就是好骗。阮知微单手托腮,另一手掂量着手中的链子,毫不在意地道:“千万别等到我死了后,才烧到了我的坟头。”
他会拒收的。
顺便一脚踹翻有人想要求和的心。
“我一-大早就跑出去买,看哪头大就挑哪头。”手指紧握成拳,金枝怕他不相信自己,诚恳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挑选。”
“那就看你的了。”没有继续多说什么,阮知微把盏灯留给她,起身拖着一地的长链子回了床榻上。
那包裹还安然无恙的待在床头柜里。
连同他一床的床褥都不见得脏乱,整理地像是刚刚铺好的。
或许该说不说,在他没有抵抗后,至少能保留住现有的一切。
还避免了现今的他,还得去收拾一地狼籍。
衣袖上还残留着点点血渍,他捏紧手中的药草,坐在床沿边上,低着头,张口一点点地咬断手中的药草。
人饿了自然什么都会吃的,包括毒药。
他是真的不在意这药效发作时,自己是像人多一些,还是像鬼多一些。
“金枝,别回头。”他幽幽地道,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绝。
啊?回头会有鬼吗?金枝抱着盏灯,半身缩在高凳下,没敢回头多看阮知微一眼。
“小少爷,你在吃什么?”他总不会在吃自己的人-肉吧?
金枝吓得后槽牙都在作痛,不敢去猜阮知微在做什么。
“人-肉,你想吃吗?”独苦苦不如众苦苦,他一向很有分享的精神。阮知微略带笑意地答道:“如若你想吃,不如过来?”
她如果真的听话过去,那么她就是个傻子。金枝猛然摇了摇头,立即拒绝他的邀请。
“你自己吃吧,我有吃的,我不饿。”她真的不饿,如若听了他的话过去了,那么她真该变成饿死鬼了。
“小少爷,你是不是在骗我?”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
小小年纪的她实在是承受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折磨。
“我不吃,我不饿,我也不回头。”她放下盏灯,盯着橘红的灯火,小声地道:“你真的是在吃人-肉吗?”
“不然我能吃什么?”他故意想要吓唬她。
扯着手边的幕布,金枝低头看着自己年幼显得多-肉的手腕,像是抱着很大的决心,抖着音调,悄悄地道:“还是吃我吧。”
她还小,肉显得多,吃起来一定比这个小少爷的肉要好吃很多,至少能填肚子。
“吃你?”许是没想到她会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阮知微倒是有些吃惊。
转念一想,他但凡伸出一个爪子,洛姨娘想必能把他的爪子当场剁了。
他何苦对自己的小命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我能在阳间多活几日,是影响到了你吗?”他还没恶劣到欺负一个小丫头。
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有什么事非得一个小丫头牺牲自我,去顾全大局?
那这个大局,不如不要。
所以她是又被他骗了?意识到这点后,金枝想生气,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窗外,遽然狂风大作,一扇窗户被风刮开。
吹灭了她手中的那盏灯,她蜷缩在角落里,想说什么,但又怕惹怒了人,只得安安静静地待着。
只盼着明日早起,有人来接替她。
至少来的人能帮他。
不像她,连累了他,一点也不帮不上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