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种事哪里好了?”
嗯,该怎么说明呢?
你看,仔细一想的话,疼痛的存在意义就像是为了换来“关心”一样,对吧?
无论是别人对自己的关心,还是自己对身体情况的关心,只要展现出了疼痛的存在,就或多或少会得到这种感情。
这样说来,痛感的消失,也可能是“疼痛”自己察觉到了我的不需要也说不定呢?
观察之后,发现在我身上什么都换不来,我是个没有“被关心”的价值的人,不管会不会痛都没差,所以疼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哪怕是什么都弄不懂的我也是知道的,疼痛并不是好事。
会让人疼痛的,永远都不会是好事。
这样想想,会痛就不好,所以,既然我不痛,就把所有不好的事情放到我身上来就好了。
会让大家疼痛的事,就让我来做,会让大家不开心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有痛感的,“不好”也会变成“好”了吧,这样很划算不是吗?
这具身体,这身灵力,流淌在血管中蕴藏力量的血液,你们随意使用就好了。
不需要关心,就当作是石头或者铁锹那样的工具,足够廉价足够便利,弄坏了也不可惜。
我的语言能力大概无法将这一切表述清楚,因为药研藤四郎迟迟没有给予肯定,包括一旁的狐之助也没有表示附和。
……也是,之前狐之助还同我说我死去会造成的糟糕结果呢,现在说坏掉什么的也有逃跑的嫌疑对吧。
不过,和之前放血的时候一样,压着底线来就可以了不是吗?
我其实有某种模糊的想法……我总觉得,这种程度的话,是不会让我死掉的。
更严重的伤也有过才对,更接近死亡的情况也有过才对,可我到现在还能走能动能呼吸,总不是某人善心大发给我留了一个御守吧?
我说不定意外地很能活哦,因为事情总是朝我不期望的那边发展,所以在我只余下“死”的这颗心的现在,■■■■是不会让我死掉的……
啊,■■■■是谁?
只存在了半秒不到的疑问,随后便被其他的想法淹没。
我想药研藤四郎会想知道痛觉消失的范畴,之后也好为大家所用,就像是知道一块材料的软硬才好进行塑形改造……之后药研藤四郎再提出的问题,似乎印证了这个想法。
“疼痛屏蔽的极限吗?”我说,“目前没有达到过那种程度——嗯,确实有人尝试过哦。”
因为想知道究竟要伤到什么程度我才会说痛,所以他们用各种方法弄伤了我。
最过分的一次,大概是砸碎的玻璃刺进了接近心脏的位置……那次也是以“意外”和“谅解”结束。
我问道:“药研想试试吗?”
医生的好奇心嘛,我理解。
说起来,某人也是医生来着……?啊,把药研和那个人放在一起类比是太过分了,我道歉。
“不,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药研藤四郎严肃道,“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您也绝对不能答应他们——伤害是错误的,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何种目的,都不应该存在。”
“大将,疼痛的消失很危险,您应该警惕起来才对——生病和发烧都不是没有感觉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的事。”药研藤四郎说,“您太不在意自身了。”
真是温柔啊,药研。
不,你们、刀剑男士们,本来就是温柔的家伙。
可是……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比较好哦。”我认真道,“因为,换不来回报,什么好处都没有。”
不需要这样的温柔,我也会付出全部,所以你们那边再累加筹码会很亏的。
只要利用就好了,别太靠近我……
我记得的,曾经同我十分靠近、又或者,只是某人认为与我亲近的刀剑,都碎去了。
与受人喜爱、被人们争来抢去想要得到的“鹤丸国永”,与那个美丽又强大的他不同,我没有价值,不会被爱也不该被爱,他能给予大家希望和安心感,我却只能给其他刃带来难过。
我只是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废物,无法给任何人带来温暖。
“关于这件事,我会自己判断的。”药研藤四郎依然说着温柔的话,道,“您现在只需要休息,明天的安排我会在您醒来前拟定好,告诉大家。”
真令人安心啊。
“对了,大将,在休息之前……”药研藤四郎迟疑了一瞬,才又问道,“是大俱利伽罗托我问您的。”
大俱利伽罗?
这个名字带给我的,首先是熟悉到让人落泪的悲伤。
心脏收紧了一瞬,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在我脑海中闪过又迅速消失,除了从某人口中听过无数次的“坏消息”,我什么都没能想起。
这座本丸里不仅有烛台切光忠,也有大俱利伽罗啊。
而这位大俱利伽罗想问我的是——
“您认识……鹤丸国永么?”
无数次在心中念过的名字,就这样被药研藤四郎说了出来。
“……”
如此明显的沉默下,说不认识也不可能了。
“‘认识’这个词,不太适合。”我闭了闭眼,答道,“大概只是‘知道’吧,嗯,姑且……有听说过。”
“是白鸟一样的付丧神,对吧?”我从记忆中搜刮出被某人无数次强调的词语,我讨厌那个人,对他说的这些话却没什么意见,“强大的、珍贵的、美丽的,救世主一样的刀剑。”
“虽然很遗憾,但我没有见过。”我说,“我也很想亲眼见一见……但大概没什么机会了吧。”
我与鹤没什么缘分,从前的游戏里就没有得到过,如今这个本丸的前主人也非成这样,我想必更是指望不上。
我知道那个人其实还藏着其他的“鹤丸国永”的本体,但我占着他的位置,我没有死去,所以他不必也不会进入到那个地狱中去,折断翅膀做一只染满鲜血的囚鸟。
这大概是我……是我的空壳做的,唯二算是正确的事情了。
只是如此一来,我也确实没同我憧憬的他见过面了。
“抱歉,药研。”我抿了抿唇,“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意外活下来被不知名的力量卷入这个本丸的,并非无所不能的“鹤丸国永”,而是我这个……冒牌货。
我并不希望有鹤丸国永遭遇与我相同的事,可若是他的话,一定能为大家做到更多事,也能更简单地解决问题……不像我,哪怕拼尽了全力,还是什么都没做好,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到头来,谁都没有救下。
此时此刻问起“鹤丸国永”的,大俱利伽罗也好药研藤四郎也罢,一定是带有某种期待的吧?是我哪里的表现让他们误会了吗?误会了“鹤丸国永”的存在,抱了无用的希望。
……若我是鹤丸国永就好了。
可无论再怎么试图靠近,戴上假发装上美瞳,把笑容的弧度调整到完美无缺,我也成为不了鹤的。
大概就像那件外套一样,拙劣的模仿,终有一日会被戳穿,然后剥夺所有价值——啊,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比起那些金链,我可没什么价值可言。
只是,只是。
那件外套,只有属于“鹤丸国永”时才绝对重要,属于我的时候,就只能作为保持体温的布料而已。
所有关于我的一切,都是这个道理。
“……”药研藤四郎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可他只是说:“睡吧,大将,我会守着你的。”
狐之助也回到我枕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
好吧,既然他再三要求,我也不会说其实这已经是我的起床时间这种话。
但是……
猜到我又在顾虑什么,药研藤四郎补充道:“您睡着以后,我也会考虑去休息的。”
那看来不得不尽快睡着了。
这样想着,我不再对发烧状态下昏沉的意识做出抵抗,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