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话,我待在天守阁不出来就是了,反正之前也一直都待在那里……这次至少还能走动走动,看看风景,应该也能看到大家的身影、听到大家的声音吧。
我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并非如此,只是……”三日月宗近道,“您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像是曾经见过一样的熟悉。”
是错觉吧。
你见过你熟悉的是鹤丸国永,可爱的五条家的弟弟,可不是我这种破铜烂铁。
“三个问题,问完了吗?”我抬眸看他,本就没能恢复的嗓子好像更哑了,“接下来是任我处置的时间了,对吧。”
三日月宗近本人并不像藏起来的其他刃那样焦急,大概在说出情报的那刻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所有结果的准备吧,他只是点头。
其实我有点生气呢,虽然大脑里像是装了团浆糊一样混沌,但我很少生气,所以能够分辨出这并非“不悦”。
我只是在生气。
“请你靠近一点。”我说,“再近一点。”
三日月宗近依言走近,直到他与我的距离不足半米,是个有些危险的距离,
我抬起手,触上他的脸庞。
三日月宗近:“主君?”
“不要动。”我专心引动灵力,微微垂眸,“还有,不用勉强自己这样称呼我。”
“随便怎么叫我都无所谓,按你想要的来就好。”
三日月宗近说:“那么您有习惯的叫法么?”
习惯的叫法……?
“‘喂’和‘那个谁’之类的?”我想了想,道,“嗯,也可以。”
反正能让我知道是在叫我就行,不然做出反应慢了也不好……只是拜托,别叫我“冒牌货”。
不等三日月宗近再从数秒沉默中找出新话题来,我已经做好了确认,收回了手,气也消了大半。
“没有暗堕气息残留。”我说出检查结果,后退一步,“太好了。”
弑主刀剑必然暗堕,浓重的暗堕侵蚀会导致刀剑付丧神的崩坏……这种事不可能是他们想看到的,就像我会恨这头黑发一样,他们一定也不会喜欢那种污秽的事物。
我不太懂咒术和阵法,检查是否存在暗堕的手法只是通过接触来注入灵力进行探寻,之前用我自己的本体做过实验,却不可能让他就这样把本体拿来给我这个陌生人。
他的体温有些凉呢,衬得我的手温都过热,好在我没有查探到什么异常,这就好。
三日月宗近似乎没反应过来,我自认为契约结束,准备继续刚才没能做完的事——
“主君。”三日月宗近说,“就这样结束么?”
这不是应该追问的时候吧,而且为什么还是这样称呼……我都感觉到其他刃不赞同的眼神了哦。
“你还有别的事要问我么?”我说,“还是说,有别的想让我做的事?”
“……”三日月宗近道,“您在生气么?”
我:“要说的话,是有些吧。”
三日月宗近:“为何?”
“因为你。”我做了两个深呼吸,试图以此安抚跳动得越来越吃力的心脏,“随意与人定下这种契约,实在是太不谨慎……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可总有意外。”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弑主之刃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会引人忌惮,自己坦白大抵是期望牺牲自己换其他刃不会遭新任审神者怀疑,真名知晓之后哪怕契约限定之下他无法动作,其他刃也能做出措施。
可若是遇到像我这样答不上来的人怎么办?之后的问题还那么轻松,应该再找别的角度找能抓住我命脉的问题才对。
不,与其要三个问题,不如最初就要三个承诺,或者三次命令什么的?多几次也行。
“你应该再多珍惜自己一点。”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些怪,可那么重要的他、那么重要的大家,就是应该好好爱自己的,“以后有什么要问的或者有要我做的事,直接告诉我就好,哪怕答不出或者做不到,我也会去想办法。”
我难得也有教训别人的时候……真是不习惯,或许脑子真是不清醒了吧,我不再看他,重新将目光放回这次出门的最初目标上。
——这棵万叶樱的木枝上,也挂了愿笺。
“您原来是来赏樱的么?”我已经不准备再做什么,三日月宗近却走到我身旁,“夜色已深,您不去休息么?”
你的问题好多,而且,后面的也是我想问你的事。
“看完这些我就回去。”我抬起手,原本想要碰一碰离我最近的那张愿笺,却又顿在半途,“我只是有点好奇,不会对这些文字做什么的。”
我只是好奇,在这样的世界里,大家会期望什么呢?
“哦?”三日月宗近道,“这些愿笺大多都只是大家很平常的心愿而已。”
“嗯,我知道。”我说,“但既然是心愿,就会想要实现吧。”
我想要了解大家的想法,也好调整自己的行动,不去踩到谁的雷点。
……说到底,就只是不想被大家讨厌,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三日月宗近:“主君之前就知道这里会挂上愿笺么?”
我:“不知道……只是有人告诉过我,本丸里的樱花树上总是挂着愿笺,我只是来碰碰运气。”
话说回来,我看不清字啊。
我有些懊恼,身旁的三日月宗近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概还是要监视到最后吧:“我……”
“明天白天,我来念给你听吧。”三日月宗近突然道,“这些愿笺都是很久以前挂上的——本丸里还有空白的愿笺,让大家写好新的,我来念给你听,如何?”
“可以么?”我有些惊讶,“会很麻烦大家吧。”
“毕竟是为了本丸的未来呢。”三日月宗近弯了弯眼,“——现在,还是回去休息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会再拒绝:“嗯,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在那之前,主君。”三日月宗近抬起手,他的手掌覆上我的侧颈,让我感到几分愉快的凉意,“……果然不是错觉呢。”
什么的错觉?这个动作,是对我刚才摸脸的报复之类的?
我不太明白,抬起脚准备原路返回,身体却突然腾空,原本就晃晃当当的视野猛然一花,我下意识揪紧了罪魁祸首的衣袖。
——三日月宗近把我抱了起来。
“三日月?”我察觉到身体不太妙的反馈,毫不意外地感觉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浸湿了绷带,大概是什么伤口裂开了,“放我下来比较好,衣服会弄脏的。”
“可是你在发烧哦。”三日月宗近保持着我行我素的做派,就这样抱着我往天守阁去了,“而且,主君你没有穿鞋,是准备就这样光脚走回天守阁去?”
我本来也是光脚出来的……没办法,因为狐之助还在睡,皮鞋踏在木板上的声音在我听来很响,而小动物大多都会很敏感吧。
话说,发烧?
我恍然大悟,难怪醒来之后的状态这么糟糕,原来是发烧了啊。
“我会送您到天守阁门口,然后药研会过来的。”三日月宗近大概是同暗处的某振刀通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方法交流了什么,又同我说,“——您能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未来,真是期待呢。”
因为我把药研叫醒实在没有必要,可我不清楚他是与谁交流的,也做不到截断消息。
还有,未来的事……
“你还是不要抱有这种想法比较好。”我说,“你们的未来应该由你们自己决定。”
像我这种已经不想要未来了的人,大概是无法满足你的期待的。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地笑了两声,这次的笑容中不再藏着利剑,他说:“哎呀,明日换我来做近侍如何?”
“你去问药研比较好。”我说,“他同意的话就可以。”
三日月宗近只是笑:“是吗?哈哈……”
“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