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潮湿的六月，乌云伴着低沉的呜咽声在城市上空盘旋，两只落单的灰鸟冲向低空，扑棱着翅膀寻找着能安全落脚的地方。

风拍着窗户，发出磨牙般难听的声音，又像“桀桀”嘶哑的老鸮，尽管乔朝已经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但外面山雨欲来的景象仍旧给她心头添了点烦乱。

乔朝在桌前坐了整整一下午，眼睛干涩得微微发疼，看屏幕上的字都出现了重影，看着看着，那些字就慢慢变得陌生起来。

眼前的申请表在邮箱里已经躺了足足快三个月，各项补充内容都已经填写好了，乔朝只要轻轻点击发送按钮，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

箭头在页面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不知划了多少遍，还是没有下定最后决心。

乔朝烦躁地薅了把头发，离开书桌，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旋即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对着窗外发呆。

乔朝蜷起双腿，左手托着下巴，双眼放空，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这明明就是自己的梦想，可直到此刻，却又变得畏首畏尾。

“哎......”

苦思无果，只剩下长长的叹气声。

瓢泼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同时门铃声响起，应该是点的外卖到了。

取好餐上楼，乔朝拎着外卖袋来到客厅，打开电视，盘腿直接坐在地板上，慢吞吞地扒拉着米饭，眼睛一刻不落地盯着屏幕上播放的《望夫成龙》。

老得不能再老的剧情，却是乔朝最爱的电影，吴女士和星爷极有CP感，那么平淡的感情都能被他们演得轰轰烈烈。

收拾完一切，墙上的指针又指向十一点，乔朝洗漱完一溜烟爬上了床，卷了薄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还没多久，她开始做起梦来，仍然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扎着两个可爱马尾辫的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朝着远方张望，只是雾气弥漫，小女孩只大概看得到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乔朝站在小女孩的旁边，把她的失落、难受都看在眼里，乔朝的心里也莫名涌出一股难言的悸动，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想伸手替小女孩擦掉眼泪，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半蹲着在女孩面前，抢先替乔朝完成了她想做的事。

乔朝走上前去，想看清来人的脸，却不知道从哪传来一阵急迫的铃声，她茫然四顾，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向天空，紧接着就大喘着气醒来了。

原来已经天亮了，乔朝回想那个重复做了二十多年的梦，只是怎么也记不起那两人的相貌，但好像对他们又很熟悉，乔朝越想回忆，脑袋却和浆糊一样一团乱。

乔朝不想再探究这个莫名其妙的梦，要是她再不起床，上班可就要迟了。

七点半，乔朝准时出现在医院7楼，和护士站的同事们打过招呼就进了办公室，穿上白大褂，准备一天的工作。

“咚、咚、咚”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乔朝盯着电脑屏幕看着病例头也没抬。

“乔医生，你在忙吗？”敲门的是个男人。

乔朝不用抬头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入院快一周的8号床待产孕妇刘丽珍的丈夫王鹏。

“嗯，这么早有什么事？”乔朝放下鼠标看向王鹏，询问道。

“是这样的乔医生。”王鹏得了回复，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办公室大门，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脸憨厚地笑道：“就是......就是那个......”

乔朝从他支吾的语气中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顺还是剖？”

王鹏闻言点头，“我就想再和您商量商量，能不能尽量顺产？”

乔朝想了想，才严肃道：“你老婆身体素质是很好，这点不可否认，但她先天骨盆比较常人要窄很多，而胎儿体重却偏重，如果强行顺产对她的身体伤害是非常大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就看我们整个7楼的医生和护士，至少有一半是剖腹产的吧，不都好好的？”

王鹏搓搓双手讪讪地笑了笑，“实在对不起啊乔医生，我这也是头一回当爸爸，就是太紧张了。”

乔朝理解他的心情，很多新手父母都有这样的焦虑，“没事的，我能理解，回去好好照顾老婆。”

王鹏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乔医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家属出了门，乔朝整理起这周的围产期保健卡，没过几分钟，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了办公室，黄医生上班来了。

黄医生全名叫黄芪，据说祖上还出过专给皇帝看病的御医，到现在仍是几代人行医，她爷爷是位老中医，还开了个中医门诊。

‘黄芪’这名字就是她爷爷取的，说既然姓黄，就用中药材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黄芪味甘、性温，此‘黄芪’性格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