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那日,陛下大赦天下,于晚青非要带陆五偷溜出去玩。
一盏花灯被放入水中,陆五蹲在水边,漆黑瞳仁里是寂静河水里星星点点的光。
“究竟谁会收到这灯?”陆五轻声问,像是怕扰了那灯前行的路。
“不知道,有人说是祖先,有人说是神灵,总归是能满足愿望的就是了。”于晚青偷偷地看他。这段时间他们反而没有了肢体接触,陆五不回他的信,这人说是自己懒得写,可不久之后于晚青知道,是因为陆五认字不多,于晚青的情书又喜欢硬拗文化。但因为这样,陆五偶尔让他把写在信上的话当面说给他听,这人会开恩挑挑拣拣回两句。
陆五似懂非懂点点头,低声说:“可他们生时就卑微,死了也没有人供奉,恐怕也没什么法力,留着自保都难,不该给我的。”
于晚青朝他那儿蹲了蹲,同他一样故意压着声音:“有什么不该给你的?如果真的只有你记得他们,那你就是他们法力的唯一源泉,是他们的灵魂存在于世的最后羁绊,什么都该给你。”
陆五终于抬头看他,看向他时正好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于晚青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触了他心中绝无仅有的敏感神经,只记得那晚自己心头兵荒马乱,慌乱之下差点没蹲住掉进水里。
那时陆五抬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里是少见的懵懂与天真,那眼神清澈得仿若稚子,一点不像被搓磨得张嘴如开炮的陆五。
当烟花与夜幕中豁然炸开,他真的不慎跌入了池水之中。
他狼狈不堪,扑腾挣扎,可陆五站在水边上笑,那人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开怀,笑得肆意,笑得无拘无束,笑得花了他的眼,然后他也开始笑,他突然站起来将陆五拉进水中,“噗通”一声两个人双双跌落,他们对视一样然后又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后来的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相拥,亲吻,情难自已,一夜荒唐。
那晚,于晚青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吻着他的脖子对他说:“叫我阿廷。”
此时陆五双眼迷离浸着情欲,难得乖顺:“嗯,阿廷。”
于晚青咬着他的耳垂:“我不喜欢你叫陆五。”
陆五觉得好笑,将眼一弯问他:“那要叫什么?”
“人间有味是清欢,我想叫你,清欢。”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双腿缠住于晚青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好,从此我是陆清欢。”
那天起,人间再无陆五,有了一个和于廷深深相爱的人,叫陆清欢。
陆清欢很高调,他恨不能告诉全世界他改了名字,他从此不是那个落败家族唯一幸存的五郎,他是一个人的全部人间。
只是这一切引起了戴霖的注意。
戴霖三两句让皇上暂时将于晚青调离了京城,然后伪造一纸一尸,给了于晚青一个只有陆清欢一人知道的葬礼。
世上没有了于阿廷,自然也不需要陆清欢。
他改名陆檐流,从此不再留恋人间,将刺杀戴霖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只是计划制定仓促,他又求死心切,非但戴霖没死成他还差点搭进去一条命。
最终,一枚免死金牌送他离开了婳京这个是非之地。
那年塞外苦寒,冻得人间无味,再难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