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西一边往前走,一边垂下了头,忽然听到一个充满精气神的嗓音嘹亮响起。
是提花阿姨。
她身穿一套深蓝色的连体防护服,怀中一侧单手搂着一个坛子。她总爱搞些研究,可又不为了销售盈利,是以在这个崇尚各色宝石,经商热潮浓厚不散的星球上没有人能够理解她。
唯有母亲或许是她最知心的朋友。
提花阿姨走到病床边,利落地将坛子放到桌上,嗑出“砰”得一声,惊醒病床上还在熟睡的病人。
那人猝不及防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撑起手肘准备起身,“人美心善的好心姐姐,你不是说我下个月就能出院了嘛,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这腿还是有点疼啊?”
他略带忧虑和讨好地讪笑着,眼神示意提花阿姨低头去看他还用绷带吊在半空的一条腿。
她白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他那副矫情的样子,还是隔着厚厚的绷带,检查了一下他的肌肉反应。
最后收起诊疗工具说:“你会感到痛,也许不是因为疾病本身,而是伴随病灶产生的恐惧。”
“那,那钱的事。”
提花阿姨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拍了拍坛子的封口,“钱的问题好说,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不过我最近有事要出去,顾不过来我的花了,想着你躺着也闲得无聊,还不如帮我照顾花,就当提前还钱了。”
“可是,你的花不是都在窗台那儿吗?”他不确定地指向窗外。
“对啊,这些是营养肥料,麻烦你每七天施一次肥。”
说着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了,只留下了一个飒爽的背影,徒留那个病号被困在床上不能动弹,还不忘叫喊追问她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
艾尔西驻足原地,呆呆地望着那道背影,提花阿姨回头笑着眨了眨一只眼,说:“我要去一个有金色河流、白色花海的美丽地方,听说那里陷入了一点麻烦,也许很快就能解决,也许,我就不回来了。”
恐惧吗?
艾尔西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可也都是回不去的。无论她多不情愿,她都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前路。
所有人,终究还是分开了。
不知不觉,远处的光柱近在眼前,那道灼热的光芒快要将她穿透。
有个渺远的声音在这片空寂的环境中回荡:“你还要坚持吗?”
“要。”艾尔西神色坚定凛然,“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我已经,无所畏惧。
“可你以一人之力,难挡整个星球的命运。”那个声音缓缓如是。
“可是挡不住难道就不挡了吗?人人都这么想的话,”艾尔西捏紧双拳,“他们的亲人怎么办?他们的家怎么办?那么多帕克斯族人怎么办?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那道声音没有停顿,她不疾不徐地说:“祂的日光石也要消失了嘛……去触碰琥珀的光芒吧,艾尔西,看看你的内心是否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吸引祂的目光。”
艾尔西不疑有他,鬼使神差地上前几步,轻轻触及光柱后,无数金色的微茫消散开来,露出中央被包裹住的一颗火红的水滴形宝石。
传说帕克斯人最早的祖先得到[感知]星神的瞥视,赐予敏锐的灵性,能洞察天地万物,其中这颗能够通晓一切生灵内心真实想法的启示,便是星神的眼泪。
一滴独一无二的血红色的日光石宝石。
艾尔西上去双手握住,感受着滚烫灼热的颤动,一阵艰难拉锯,巨大的阻力一瞬间消失。琥珀王的巨锤高高举起。
她看到了。
神的瞥视。
但很快眼前再度漆黑一片,一束刺眼的炮火划破天际,汹涌的波浪、痛苦的哀嚎、烈火的劈啪作响以及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儿……
艾尔西猛一睁眼,浑身不禁哆嗦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周围,陌生的巨石堆旁,自己与砂金紧挨着彼此,倚靠着睡着了。天是黑的,星光正盛,篝火烈烈。
她好像,只是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