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再过些日子自己就能回来,回昆仑的这一日,小狐狸望着熟悉的紫云山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是在车里红了眼眶。
从今晨开始,肚皮已经开始阵阵发紧。按照神界的规矩,她应该回到神殿产子,出发前便已经有使者来报,仙医和长官三界生息繁衍的百花神君已经在等他们来。
坐在身旁的陆伯都脸色已经因为紧张红了一路,任凭她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好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生孩子的是你呢,我人还没进去,你倒先掉起金豆子了,堂堂一个上神,也不怕人笑话。”
下车时发现夫君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孟望舒有些心疼地抬手给他擦了脸,紧紧抱了抱他后,独自转身独自走进了用来生产的偏殿。
产房男子不得入内,是三界出奇一致的规矩。等她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卸掉了钗环服下了催产的汤药,躺在那张被仙医们围得水泄不通的产床,却忽然紧张了起来,手心潮热黏腻,腹部传来的坠痛愈加明显,望着床顶雕着的百花穿凤图,她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报上神!不好啦!妖族,反了!”
门外的那声急报,令已经躺好的昆仑新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怎么会?昨日为母亲求了药高高兴兴离去的那个背影依稀就在眼前,才不过一晚上过去,怎会传来妖族造反的消息?
往门口冲去的人终于还是没能顺利出去那扇门,她撞开拦住自己的人们走到门边之际,被一阵从未经历过的剧痛困在了原地,已经扶上门框的手徒劳地抓了几下,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的一件事。在众人惊呼声中昏过去的人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身下流出来的那滩猩红的暖流,而后,便昏天暗地地睡了过去。
“几个时辰了?我问你几个时辰了?里头为何一点进展都没有?”
说话的是在殿外转了无数圈的昆仑山神,他拦住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焦急又狂躁地问着重复的话,望着对面的人跟自己的问话一样重复地摇着头,颓然地摆摆手,又狠狠的跺了跺脚。
“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她外祖当年生她母亲时,虽然不曾像今日这般受惊。
却也是喝了极猛的药自行催产的,那生孩子的地方又偏又湿寒,也还是顺利地生下来了,涂山氏是九尾灵狐,自有天佑,今日来的仙医也都是神界最拔尖的,昆仑上有吉星,下有厚土,舒儿定会渡过此劫。”
说话的是坐在门外许久都没说话的致远神君,他望着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年轻神君,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是我不好,我该把外头围起来,不该放人进来,叫她听见那个噩耗受了惊……”
捶了捶自己的头,扶着柱子坐下的陆伯都低下了头,怕对面的长者看见自己满脸眼泪失态的样子,却又难以抑制心里的担忧,忍不住扭脸盯着产房的门。
直到窗外的月亮已经隐进了云端,远处的天空第一抹朝霞升起时,偏殿里终于传出了那声众人期盼已久的喜报;
“新后生产顺利,母女平安,昆仑大喜!神界大喜啊!”
屋内新做了母亲的人,在周围层层叠叠的贺喜声里,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夫君。直到对方拨开人群,走到了床边握住了自己的手,才虚弱地出声:
“妖族……妖族现在状况如何了?你既然在这儿守着我,前去降妖的人可是雪儿?她没事吧?”
方才生孩子时用光了所有力气的小狐狸,现在满心都牵挂着那个新上任的山主妹妹。蓬莱紧紧挨着妖界,那位王子满心欢喜的求了药回去救母,怕是终究晚了一步,才发了疯杀红了眼。
吻着妻子额头的神君,看了一眼襁褓里红通通的那张小脸,就抬手让人把穿云镜抬了进来。
这面能察看三界的法器,当年因为父亲用来察看下凡的心爱之人,两人在婚约阻挠下生离后,被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另嫁的父亲砸烂了一角后,便尘封库房多年,今日妖族造反之事传来后,他便命人又抬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爱人依然无法起身去神山下支援妹妹。只愿这面镜子,能让她时时刻刻看到前方的情况,安心休养身体。神界的山主率兵镇压妖族,向来没什么难度,难的是那位迎战的山主,继任不过十来天,便要面对那样烫手的山芋,还不能在众神审视的目光里,出半分差池。
穿云镜里的景象,看上去是那日自己观战过的蓬莱山脚,勉强直起身子的人费力地往镜子前够了够,伸手隔着镜子摸了摸山脚下面对熊熊妖火脸上已经脏兮兮的妹妹。
站在那位年轻山主对面的,是与昨日那位少年,长相九成相似,却年长许多的妖王。对方显然已经落了下风,气势上却依然不减半分,晃着原身那条大尾巴,手持一条长鞭,似乎还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我劝你,即刻便回去,便还可保族人性命。
若是再冥顽不化,我便只能开山门,召唤我的师兄弟们,届时你一丁点儿的机会都没了。
妖后离世,你难过伤心都是自然,可若要拿全族人的性命去找羽人复仇,不过是意气用事以卵击石,连我这座蓬莱山都闯不出去,一群人白白送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