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弟弟的意料,却在自己的预判当中,当着心上人的面被顺着鞭子甩到雕着金凤百花柱子上的孟白藏应该是没伤到筋骨,却因为丢了面子,滚到地上后就紧紧捂住了脸装起了死。
直到陆伯都把那个神女死死地按在地上捆上了束仙索,自己开始代替今日缺席的孟以冽清点人数,捂住脸的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弟弟的装死有些好笑,面色凝重的孟国主却笑不出来。来之前挚友交代她的那两兄弟俩一直没出现,整个院子被绑架来的男子如今全都在门前的空地集合了。
几人一起按着名册点了好几遍名,那兄弟俩的名字边都依然是空白的,院中的男子从十四到快四十的都有,有书生有原本在茶楼打杂的,更有农夫和渔民,这些人职业和出身都各不相同。
唯一相似的,不过是都有一张生得姣好的脸。可自己来之前看过烈火宫的画像了,要说标致,这满院子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孟以冽派来的那兄弟俩三分的好颜色。
“你是不是在找你们派来的那对细作兄虎啊孟国主?我告诉你啊,你今儿便是尸首,也寻不到全的,那位为烈火宫肝脑涂地的哥哥,已经被我叫人剁碎了扔进后院喂狗了。
而那位年方十四声音如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弟弟,被我送给了江都城里大理寺的副使,那位老爷看着一本正经,却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还惯喜欢这些雏儿,他被送进去半个月就死了,我叫人去收拾的时候,浑身青紫浮肿,啧啧…真是好可怜啊。
因而他的哥哥就此发了疯,竟然想要去杀了那个保住这个院子在江南好吃好喝的保护伞大老爷。
我怎么劝都不听,就只好叫人把他倒吊了一夜,第二天剁了喂我院子里那几只豺狗。真可惜啊……我这儿最标致的,就是那两位身手敏捷能歌善舞的妙人儿了。”
见院中握着名册的小狐狸浑身都开始发抖,陆伯都拖着地上那个狞笑道神女就一路冲到了后院,堆着柴火挂着衣服的院子里的确拴着几只目露凶光的豺狗,他轻轻拍拍小狐狸的背,看她抿着嘴闭上眼合手开始感知院里的气息。
然而那双闭上的眼却许久没有挣开,感知到那位惨死的哥哥生前的画面后,她浑身剧烈地发着抖,连成线的泪水顺着被咬得发白的嘴唇不断地流进衣襟里,从小声的抽泣到越来越大声的痛哭,那双眼睛始终紧紧闭着,不敢张开面对这个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凶案现场。
被捆住身子的神女见到这一幕,却诡异地高兴了起来,到后来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死狐狸,你是通灵看见什么吓得不敢睁眼了?是看见小的那个死的时候肠子露在外头,还是大的那个死的时候不肯闭眼啊?要么你去我这宅子里多转几圈,不听话的,走得比他们惨的,还有的是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便去地底下陪他们!叫阎王拔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给你关在无间地狱里永远别再出来!”
听见弟弟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的人,只觉得身上脸上都溅满了温热熟悉的黏腻液体。她有些木然的抬手擦了擦那些殷红的血渍,低头看向那个方才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惨无人道的神女,真不愧是做下如此多恶行的人,到死嘴都是硬的。
“你把这刀给我,出去只说是我见她已经疯疯癫癫,便就地处决了她。白藏,扶你姐姐回去,其余的事情我的人自会处理好。”
陆伯都夺过孟白藏手里的刀,拖着那具还温热的尸体就转身离开了后院。从后面赶来的人看着满院的血迹和狼狈不堪的姐弟俩,对视了一眼后都没有说话,都沉默地摇了摇头便又转身走开把地方留给了姐弟俩。
“禀报圣上,大理寺副使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处以车裂,孟国主和孟掌柜也已经送去偏殿休息睡下了。”
江都皇宫里,背对着侍从背手而立的黄袍男子听见这些并没有回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发布了新的旨意:
“凡与此事相关参与其中的人,通通处以缢首。牺牲的兄弟俩,赏奇功一等,厚养其家人。
再去我库房里,取最好的北参,用狼山白和火腿煨了给孟国主送去。”
一直等到侍从接了旨意退出了殿外,他才低头展开了方才一直紧握的手心,发红充血的掌心里,有一朵用小米珠攢成的梅花,看上去像是发簪上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不知是不是夜里的烛光有些昏暗,那珠子看着也有些发黄,呆呆的盯着手心发呆的人,不禁又想起了他得到这朵小花的那一天:
那时他们尚且年少,一齐在御花园里打打闹闹,一向逞强的孟望舒为了比赛跑第一,冒险爬上了园中的假山被石头上的盆景刮散了发髻,头上的簪子叮叮当当的滚落在了地上。
站在她脚下的少年天子,那一天无心输赢,只递过簪子的时候,偷偷把这朵小花藏在手心,莫名其妙地在倒春寒的三月里冻红了脸,半天也不敢抬头看那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