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姑丈一声令下,男人们从篮子中取出了蜡烛和碗,点燃了火光,嘴中跟着齐声念词:
“天倾地缺,五行借归。覆骨如末,血祭福泽!”
女人们则接过碗,掏出剪刀,狠狠地扎向了手心,待到碗中的血过了底,便将血泼向了自己的身体。重复三次,前身一次,后背一次,最后一次,是头顶。
白衣被血泼染,面容也被血淌过,在幽幽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恐怖。
饶是如此,女人们也没有吭一声,取血、泼血一气呵成,动作虽不整齐,却非常有秩序。
刘栋海哪见过这个场面,他吓得往林清原身边靠了又靠。
谁想到,二姑丈竟然喊了刘栋海的名字。
“刘栋海,过来。”
刘栋海想装没听到,二姑丈转过身来,又喊了一遍:“刘栋海,过来!”
刘栋海不想过去,队列里的男人们却齐齐扭头,盯着他。
女人们也一声接一声地喊起:“刘栋海!”
刘栋海都要跪下了。
这种时候,放他一个人过去,肯定有危险,于是林清原和新记明上前一步,打算护在他身边。
可是二姑丈又把二人呵退了。
“外来人,站住!”
他看向刘栋海,枯皱的脸皮被烛光打了影,显得格外阴鹜。
“刘栋海,你怎么还不过来?”
刘栋海只能抖着腿慢慢上前。
林清原和新记明严阵以待,一旦有什么变故,就会上前把他救出来。
刘栋海小心地穿过浑身是血的女人堆,走到了二姑丈旁边。
二姑丈语重心长:
“大海,你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所以主坟就是设的你家的两口子。今晚的大祭拜缺你不行,你乖乖行礼,让坟主满意了,咱们整个村的庇佑都有着落了!”
说完,他又朝着躲在林清原身后的女人厉声道:“五刘家的,你过来!”
女人听话地上前。
林清原把她拦住了。问:“要她过去干什么?”
不是林清原刻意找事,而是经过了这一系列事情,她很明白,在这个“故事”里,女人和男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刘栋海过去,他是男人,又占了“主坟家的人”的身份,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而外姨婆就不一样了,又是被打又是被骂,那些女人们还放血,她一个女人过去,情况肯定严重的多。
有些意外的是,二姑丈在林清原把女人拦下后,就只冷哼了两声,没有再要求她过来。
刘栋海按二姑丈的要求,在他父母的坟前跪好。
随后二姑丈从篮子中掏出一把又一把纸钱,撒在半空中。
这纸钱很奇怪,不黄不绿,而是纯白,上面也没有任何花纹——除了一个字:钱。
要不是有这个“钱”字,还以为在撒纸片呢!
纸钱飘飘洒洒地落下,却没有一片沾在刘栋海的身上,尽数拢在了坟包前。
二姑丈喊:“祝佑!”
众人齐和:“祝佑!”
二姑丈又喊:“代祭!”
众人又齐和:“代祭!”
刘栋海都快昏过去了。
他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听说过村里的人这么有文化啊!难道这都是外姨婆说的,是那个道士教的?
哪来的死道士!
刘栋海正在心里狠狠咒骂着,就听二姑丈吩咐他:“大海,你要表孝心啊,要让你老子在地下不要缺钱花啊。咱们可都是一起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规矩你都懂,还用我教你吗?”
刘栋海打了个激灵。
规矩,是他想的那个规矩吗?
他偏头朝林清原那边瞥了一眼。
偏偏林清原是个女人!偏偏就是她跟进来了!
刘栋海心中正盘算着怎么避开林清原的目光,二姑丈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快!别误了吉时!钱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咯!”
离得近了,林清原才听出来二姑丈说的话的不对劲。
她本来以为只是老年人口音重,所以发音奇怪。
现在再听,他说的根本不是“吉时”,而是“祭时”!
一字之差,彻底做实了这场祭拜的诡异。
不过现在人被看着,纸钱也撒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刘栋海咬咬牙,决定先听二姑丈的话。
为了保证稳妥,他动用了能力。
他的能力是“钱生钱”,只要给他一张钱,他能原样复制出新的一张。可惜在现实世界里,他的这个能力大打折扣,虽然也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钱,但是一次只能复制一张,而且是连号码都一模一样的那种。
只能看,不能花。
好在他的能力从别的方面“补偿”了,那就是“投资”。只要他投进去的钱,必定会赚,哪怕只赚一块钱,也是“钱生钱”了。
这也是他近几个月来异军突起的原因。他以前充其量只算个小老板,成为“译者”后,他的生意就越做越大,这才有机会参加有新记明在的宴会。
刘栋海捞起地上的纸钱,双手一搓,就复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纸钱。
他边复制,边念道:“爸,儿子来看你了。咱家不缺吃,不缺穿,全等着‘钉子户’了,你放心开,地上有‘锤子’牢牢把着呢。”
二姑丈高喊道:“钉子来,锤子落!”
话毕,身着血衣的女人们就走上前来,把盛过血的碗顶在头上,然后高举双手,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哔——
林清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这声音又高又拐,完全不像一群大年纪的女人能发出来的。
“尖把把,生果果——宽锤锤,砸朵朵——”
二姑丈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举着蜡烛的男人们左踏一步,右踏一步,正待下一个动作时,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