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婳见他如此,趁着马车颠簸时干脆往他怀里扑。整个人才刚靠近,腰间便搭上了双手稳住她。
“是不是沈西席嘛。”她玩着温珙绣了竹叶的衣袖,如愿得到肯定的回答。
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地方。
沈风华所在出是个不大不小的草屋,屋外种着些树木,时不时能听见鸟鸣。她走在路上总有种回到李府那条幽静竹径的感觉。
听人说沈风华在此开了间学堂,不论贵贱高低,凡是想学的、好学的一律招收不误,此时农忙故而人数少了些,可到底还是有谢学生在的。
想到此,李婳放轻了脚步,走到屋前悄悄探头一看。
沈西席在堂前端坐着,不苟言笑的模样让她瞬间想到了曾经在朱堂读书的时候。
默默打了个寒颤,她看向别处。
底下是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论是否自愿皆安安分分坐着。最边上另外坐着一人,深绿衣袍,似青松挺拔,如野鹤闲逸。
瞧着这人有些眼熟,李婳看了又看,与那人对上眼神后不由得满脸开心。
是小鹄!
小鹄见到她也很意外,偷偷看了上方的西席一眼,趁几人不备偷偷弯下腰猫出课堂。
怕打扰了课堂,两人跑到较远的地方才敢说话。小鹄拉着她的手,好奇问道:“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我四处乱逛,走到这儿就来看看你们,”李婳说完看小鹄满脸感动,赶忙又补充道:“也就是顺路的事,才不是特意来看你们,你别多想。”
小鹄点点头,清瘦的面容在日光下格外惹人喜欢。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在身上翻了翻,没找到东西后笑了笑,“骊珠她们之前还写信给我,说若是有姑娘下落务必告诉她们。姑娘若不嫌弃,便……”
之后的话她没讲完,因为从草堂里出来个学生朝她们走来。那学生好奇的目光在李婳身上落了一圈,同时不忘正事道:“老师请你们回去。”
听着这句话,李婳瞬间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彻底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咽咽口水,在小鹄鼓励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迈步往草堂内部走去。
纵使心中再不情愿,可最终她还是站到门口,捏着袖子朝自己以前的西席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西席……好久不见啊。”
“进来说话。”沈风华淡淡扫了她一眼,等到李婳颤颤巍巍走进来后才对堂下那些学生道:“她便是你们的师姐。”
一瞬间十几个学生此起彼伏喊道:“师姐好。”
李婳瞬间感到没那么心慌了,捏着袖子的手放下,走路也有劲了。她刚打算说话,却听上首沈风华浅笑一声,无情道:“其人虽好,课业不成。你们可万万学不得她。”
“啊?”李婳指着自己满脸震惊,当下也在学堂上待不住了,哭丧着脸要走,却被留下来听了一整堂课。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散学,她本想着能留下来吃顿饭什么的,结果她的好西席理了理衣袖便走,只留下令人心寒的四个字。
“小鹄,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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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席新酿的酒,姑娘带回去喝。”
看她连顿饭都没得吃实在可怜,小鹄便从学堂中翻出沈风华酿的酒给李婳。
李婳摆摆手拒绝,“沈西席不会生气吗,还是留着吧……”
小鹄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将酒递给李婳,左右看了看后不客气道:“西席可不会生气,现下见了你指不定在哪儿哭呢。你把酒收下也算是给个宽慰,免得她事后想起来又后悔没留你。”
这样啊。
李婳手指抵着下巴,突然放下酒跑到西席藏酒的地方,挖宝似的把酒一坛坛往外搬,“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保管她以后想起我气得肝肺疼!”
“住手!”
远处传来喝止,只是声音却不是小鹄发出来的。
回头一看,沈风华正满脸怒容赶来。
完了……
且不论她是如何从西席那儿脱身的,总之是成功离开了。
是夜,她拉着温珙坐在窗边喝酒。窗外月圆人寂,独有树叶影动、石阶水凉,外加灯笼晃晃添了几分生气。
李婳一口一口尝着酒,望着窗外景色,突然间想起那年夏夜,温尚石站在庭院内。晚风夏荷,他对自己说男女有别。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侧的温珙不解看向她,却得到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笑过后李婳趴在窗前看着天上圆月,而后伸出手比了比月亮大小,突然出声:“温珙。”
“嗯。”
得到回应,她将头搭在胳膊上,笑语盈盈道:“我们过几日回长宁好不好,顺便再去一趟青山寺。”
温珙闻言,轻轻放下手里酒杯,唇角含笑道:“好。”
满地残酒,月华落在两人发间好似白了头,彼此看着又不免失笑。
今夜月明,得见人间共白首,风月意相投。
也算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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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婳在院中将酒坛埋下,刚做完工作在树下打算休息,树梢至上突然间落下一人,黑衣着身,黑布蒙面。跃至地上时安静无声,如静水般的眼神定定看着她。
“姑娘。”来人唤了她一声后将信封呈上,再不多言。
李婳坐在地上,反应了半晌才搞清楚自己该做什么,颤着手接过信封。
当彼此皮肤相贴时,她几乎拿不稳那薄薄几页纸。
李婳紧紧咬着嘴巴,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知道死人会复活,也明知道或许会有相见的一天,可是意料之外的到来还是让她心情激动。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露怯,尝试着拆开信件读了几行,难免脸上带了笑意。
二姐李婙的信,说大姐李婋他们得了几日空闲来长宁,让她带着温珙也回去。
李婳感觉眼眶一热,反手擦了把眼泪,却听到身旁人紧张开口:“姑娘,不哭。”
“谁哭了!我风吹的!”
她赶忙跑进屋里,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