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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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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序秋没正面回答她,摆出一副既意外又兴奋的表情:“你也想去啊?”

没等江礼然回应,她便怼了怼江礼然的胳膊,“走吧。”

…………

昏暗的小酒馆里,麦谷香四溢,人群高谈阔论,爽朗的大笑声在耳边回荡。

这家酒馆位于山脚,木房子,墙体很厚,看样中间有层砖墙,御寒能力极佳,进门便让人想脱下厚重的外套。

来客不止她们这样的游客,还有些本地的小年轻和大妈大爷,把小小的木屋挤成浓缩的谈笑现场。

因她俩人少,酒馆老板将她们安排在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里,两面靠墙,用一扇帘子围成一个有圆角的方形。

加上中间的小方桌与面对面的弧形椅背沙发,这里沦为一个隐蔽的、圆滑的、方正的、有直角的论场。

林序秋坐在墙与墙形成夹角的内侧,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寿百年,吐出的烟雾迷蒙住视线。

江礼然则坐在帘布圈围起的外侧,背靠棉麻软芯的椅背,甚至能听到身后那桌,碰杯畅谈的声音。

烟雾散去,江礼然看着桌上半开的私用银烟盒,里面露出的烟身异彩缤纷,突然问道:“这烟很贵吧?”

林序秋夹着烟往后靠,“还好,五十六十七十……都有卖的。”

“这价格还有不一样的?”江礼然不理解。

林序秋抖抖烟灰,强调:“外烟,代购叫价有高有低,看人下菜碟喽。”

“哦,外烟?”江礼然反问,“白雾岭还有卖?”

此话一出,林序秋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今早从外面回民宿的借口就是买烟。

“……你是不是只会套话?”白雾从林序秋齿缝溢出,没来得及过完肺的烟状有些散,团团飘。

江礼然倾身,注视着对面人的双眼,手指搭在酒杯上,直言:“所以你昨晚去哪了?”

“这还要你管?”

“不说就算了。”江礼然撇嘴倚回靠背,不满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

但也仅限停留在好奇这一步了。

现在她纠结的,萦绕在她脑里迟迟未消退的事,是另外一件。且定要得到些什么答案,她才能安心,才能舒心。

烟头飘白雪,被掩埋的火星浮露出来,江礼然盯着细长雾丝随着烟体的移动,而拖出的一道丝带形螺旋升起的痕迹,斟酌了半晌。

她垂着眼帘,咽了下口水,“秋秋,谢帆那个事……”

“打住!”林序秋夹着烟的手掌一抬,截断她的话,“我这几天来一直有个疑问啊,想来想去也没想通,我先说。”

江礼然一噎,“……你说。”

“嘶——”林序秋酝酿了一会,紧盯着江礼然的脸,好在话语间勘察她的神情变化,“那会不是清明放假吗?你怎么知道我带手机?”

按理说,旁人都会觉得,她跟学妹说的,是放假回去后把学习资料发过去。哪能联想到她在此之前就手握手机?

江礼然闻言轻笑一声,抬眸看她,“为了套你的话。”

“Iris是你的英文名吧?”见对方无所回应,江礼然接着阐述,“之前我在元序手机上看见过,后来我们加了好友,我看你的头像也对得上,当时就有点怀疑。”

林序秋抬眉颔首,示意她继续。

只得听江礼然说,去年清明节当天,学校停电,裴元序担心她晚上一个人在宿舍害怕,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她。

而后那晚她与裴元序一同在手机上看电影前,为了连接“一起看”这个功能,她几乎把所有软件都点了一遍。

于是便无意间看到了,封校期间裴元序与备注为“Iris”的人的聊天记录。彼时江礼然尚不知“Iris”就是林序秋的事实,但这一事,却在她心底留下了烙痕。

“不过带手机这个事,不会有人想到阴谋论这方面的吧?”江礼然砸着舌尖上的酒香,提出重点,“主要是你们发的消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林序秋拎着酒杯笑,“呵……那可不,专属暗号嘛。”

江礼然无可奈何地摇头:“反正我看不懂,就记得是一些什么点、什么长横短横的,但我查过了,不是摩斯密码。”

“都说了啊,专属,只属于我们的秘密通话。”

林序秋故意在桌上敲出几串节奏,长长短短,在酒馆里听不真切,惹得江礼然顿时翻起一个白眼,“嘁。”

周围的喧闹声盖过指尖敲击桌面的哒哒声,风情十足的酒馆内,连灯都是复古油灯,两人这桌仅在上方挂了两盏,微弱的光源让密闭的空间恍若暗无天日。

过于黑暗的场景,会让人在一瞬间忆起许多往事。江礼然始终很庆幸,自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一页一页飞速往前翻,江礼然脑里盘旋着,高三时裴元序发烧的那天——

她与林序秋在裴元序班级门口打了个照面,那是第二次正面见到林序秋,吊儿郎当的步调,被错认成烟的白色钢笔,以及,林序秋说的找裴元序有点事。

可之后林序秋却带来几包牛皮纸装的草药,往裴元序书桌上一撂,聊了几句便拍拍屁股走人,好像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转眼到夜晚,那分明就是用来退烧去火的草药包,裴元序却执意不让她拆开,好似里面裹着的不是草药,而是某种她永远不能触及到的秘密。

那几包草药,江礼然不是依稀记得,是分外记得清晰。上边印有雪山样的花纹。

现如今看得多了,她也懂了,雪山,是林家的族徽。

依稀记得的,大概是,那晚她在睡梦中,听到了宿舍门连连开关的声音。

具体要干什么?江礼然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那个时间点,恰恰与裴元序和“Iris”的聊天记录的某一时间对应。

要么进来的是林序秋,要么出去的是裴元序。

只是这声音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就另当别论了。

江礼然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改变内心戏纷杂的坏习惯,她太想真正意义上地了解裴元序了,时间不过就短短这么一瞬,她竟然可以想这么多。

或者说,这些东西就像烦人的苍蝇一样,一直在她耳里脑里心里响。

“还有吗?”林序秋干下一口酒后问,简直像神医良药,霎时将江礼然吵嚷的大脑拽回来,回到她们原本的话题。

谢帆,嗯对。带手机,嗯对。

江礼然感觉神志像喝完一口烈酒后,迅速被人硬生生喂下一碗解酒汤,乍然来劲了,“有啊,怎么没有。”

“让我觉得最不对劲的,就是谢帆那个事,我们被通报批评那天,元序从你那里拿回来了我的笔记本,就说明你俩在那天见过,结果你居然说你不知道谢帆的事。”

“明明你跟元序关系那么好,你没问,元序也没跟你提,跨年那天她才说。”

“这就让人觉得很奇怪啊。”江礼然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的。

见林序秋歪着头冷眼对视过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江礼然撑着桌面逼近,又道:“而且啊,你知不知道,我给你的那个笔记本里,夹了张纸条。”

“纸条?”林序秋直起腰身,二郎腿都不翘了,只皱着眉眼寻思。

瞧她这般,江礼然如意了,靠回沙发,“对,祝你金榜题名的纸条。”

“结果本子是回来了,那张纸条你居然没拿走,还夹在里面。”

“我就猜那个笔记本,”江礼然抬眼,断言,“你根本没看过。”

坐在对面的林序秋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烟也不抽了,只光拎着盛满酒的酒杯,指腹摩挲着杯口。

继而江礼然解释道:“那天元序跟我说,你把笔记本复印下来了,如果真的看过,真的复印了,那张纸条还会在那个本子里?”

林序秋嗤笑着摇晃手中的酒杯:“你就没想过,是我重新塞回去的?”

这点江礼然自然考虑过,但她又不傻,一字一句地说:“重新塞回去的话,一般不会还在原位吧,毕竟你复印了。塞回去,大概率是随便翻一页塞,难不成塞之前,还要记住我到底是放在哪一页吗?”

林序秋对这逻辑无言以对,敢情自己高三时没复习的事,是在这情况下暴露的。而后续江礼然察觉到的反常,不过是连锁反应。

“你推理小说看多了是吧?”她揶揄道。

“可能吧。”江礼然点头,拎起酒壶满上一杯白酒,“其实我一开始真的不在意的,只是后来我觉得,元序好像什么都不跟我说。”

透明酒液在杯里旋转,她看着那,将酒杯放在身前,有些惆怅:“我跟她认识这么久,对她的事都一知半解,大部分事情,她都会绕过话题,或者只对我说一半。”

这话听到林序秋耳朵里,莫名对她产生些欣赏之情,故而笑一声,挑着尾音:“还是发现了啊。”

抿下一口白酒后,她接着道来:“她这个人从小就这样,就算是我,她的发小,也不能说完完全全了解她。”

“其实……谢帆那个事,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事已至此,她坦白了,“她没跟我说。”

“是通报批评过后,我才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说她受了欺负。我就在想,她是不是不想让我担心,才没说的。”

她摸起银制烟盒里的一根烟,叼在嘴里,含糊却字字清晰:“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江礼然一直埋头细心聆听,见林序秋突然没了下文,倏地抬头:“嗯?”

“就说到这吧,剩下的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林序秋散漫地回一句,抄起打火机点燃齿间的烟。

江礼然被她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行为搞得火大,“你是不是有病啊!听得正入迷呢。”

“你管我?”林序秋唇角上扬,表情尤其欠,“你当这是电影大结局啊?”

“罚酒!必须罚酒!”

“喝就喝呗,又喝不死我。”林序秋挑衅似的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枕着沙发靠背,云淡风轻地道,“要我说啊,你喜欢一个人,想更了解她,那就去问她本人啊。”

这道理江礼然又何尝不知道,她叹着气,说:“就是怕她不跟我说啊……”

怕的不只是她不跟自己说,更怕问出那些问题,道出那些自己的猜测后,两人的关系会变得面目全非。

林序秋清楚她的顾虑,毕竟自己也深处漩涡当中。

于是她深吸一口烟,直直吐出一抹烟雾,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是她本人都不愿意说的东西,我又有什么义务替她说出口呢?你这样,算是侵犯隐私,我也是。”

沉思许久,江礼然垂着眼,鼻翼叹出一口长气,“说的也是。”

眼皮底下,是桌子上的白酒壶,白瓷瓶身让人看不见里头还剩多少液体。下酒小菜分别装在小瓷碟里,盐味花生米和干椒牛肉干几乎没被碰过,堆得满满的。

烟灰缸搁在酒壶右手边,里面没有七横八竖躺着几个烟头,有的只是一截粉色烟嘴。灰白色的烟灰还保持着圆柱状,似乎一碰就碎,明显就是被它的主人抽过一半后,放置在缸里,由着它自生自灭。

“还喝吗?”

气氛烘托到位,林序秋这样问她,亦有赶客之意。

“不喝了。”江礼然起身,顺便卷起搁置在身后的棉袄,“我该回去了,我怕她又做噩梦。”

说着她披上了外套,裹着围巾往屋外走。

夜很深,冷冽的气息将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化为白雾。

江礼然整个人埋在棉袄与围巾里,手插进口袋,在小酒馆外停留片时,心神恍惚。

她之所以三番五次地纠缠林序秋,想要套她的话,全然是为了探寻裴元序的内心深处,她才不在意富人之间的各种纠纷,她压根就不想掺和。

那些谜题串联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她看得见摸不透的裴元序。

但,林序秋的话竟不无道理。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去询问本人,旁人没有义务告知。

江礼然望着白茫茫的、一望无际的雪地,一股空茫感席卷周身。

她轻轻呼吸,她深深呼吸,吸进来的气凉得喉咙痛,吐出去的气形成一串白烟,好似她把雪风当成烟卷吸入肺部,换来一丝她还活着的实感。

一丝她还与裴元序活在同一个世界的错觉。

屋外的确比屋内更冷,听着室内源源不断的谈笑声,更加显得雪地寂寥。

站得久了,江礼然终于动身,抬起僵硬的腿脚,一步一步往前走。

忽而望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大衣的女人,长银发雪一般白,脸被罩在黑色礼帽里,只露出红如血的双唇。

伴着呼啸的风雪,她揣着兜走近,尖头皮靴踩得雪地咯吱咯吱响,很强烈的压迫性。

江礼然与她擦肩而过,霎时间掠起一阵风,带起两人一黑一白的长发。

与此同时江礼然的眼神瞥向她,瞧不清脸,却能瞧见,她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指压低了帽檐,径直离去。

这打扮、这手套,好熟悉……

江礼然的目光随着女人的背影去,看她走向小酒馆,推开大门,消失在酒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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