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酌一贯来是个好脾气的孩子,闻玉至又听他的话,若他开口必定能成,况且闻玉至不愿意送人的原因,不正也是因为谢春酌吗?
而她不知道,谢春酌被她这一看,在心中冷冷一笑,只觉嘲讽。
不愿意为难她的亲亲师侄,就来为难他。
以往无论他如何与香仲仙子亲近,对方依旧与自己隔着一层,现如今闻玉至一回来,是又疼又爱的。
虽是这样想,但谢春酌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微微颔首,对闻玉至说:“送他回去吧,不然他一直待在宗门,你看得惯?”
这话一出,闻玉至眉间多了几分烦躁。
谢春酌又继续道:“我们又不是两人独处,不是还有你,还有万春和储良他们在吗?”
“都说成‘我们’了。”闻玉至抓重点。
“……”
谢春酌扶额,话语间也多了几分不耐,“你不带他,我带。”
话音落下,他恍然发觉自己脾气泄出来几分,可无论如何又不想遮掩,于是干脆站起身,往内里走去,“我去跟长老说两句话。”
他径直进了里头,闻玉至没追上去,黑眸却一直跟随他的身影直至消失才收回。
香仲仙子讶异后不免踌躇:“这……春酌是生气了吗?你们莫不要因着这件事生了间隙。若是不行,就叫他在山上多待会儿吧……”
“我送。”
闻玉至打断她的话。
香仲仙子讶异,抬头看去,就见闻玉至弯着唇笑着道:“他想要送,那就送回去吧。”
“师叔,我去找卿卿了。”
“啊……好……”
香仲仙子怔愣应声,待闻玉至也进了内间,缓了片刻,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为什么刚才,玉至明明是笑着说话的,眼里却如同凝聚了一团墨,黑得化不开,叫人心里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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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酌进了内间后颇觉懊恼,心下觉得自己沉不住气,又恼恨地把这一切都怪在闻玉至身上,还有那叶叩芳,留在这里当弟子不好吗?还得去人间找死,真是有病。
他缓步往前走了会儿,便看见一道人影立在廊下,仔细一看,正是叶叩芳。
“夫君……”
叶叩芳侧头喊他,而后好似是反应过来话语的不对,又改话,“春酌,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谢春酌听到自己的名字还略有几分恍惚,他来到千玄宗多年,当外门弟子还没几日,便遇上了闻玉至,后千方百计与人勾搭厮混上,胡乱过了一段日子便成了谢师兄和卿卿。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叫他的名字了。
不过……他怎么感觉叶叩芳喊他名字的声音也有些耳熟。
是了,自从第一次见叶叩芳,他就觉得对方眼熟,不仅仅是脸,还有某种感觉。
难不成是以前见过吗?
“你……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不知是为何,盯着那张含笑温柔的脸,谢春酌心中生出几分恐慌不安来。
“春酌是仙人,我是凡人,以前又怎么会见过呢?”
叶叩芳恍若没看见他微颤的长睫与困惑的表情,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露出来,是一支淡粉色的凤仙花。
小小一朵,花瓣圆润饱满,舒展开,一瓣接着一瓣,仔细看,有一片花瓣隐隐要掉落,可怜地耷拉着。
这花不是艳丽漂亮的模样,轻轻巧巧的在微风中晃着,也叫人喜欢。
“你瞧,我刚才在一处墙角边看见的,只有这一朵开得最好,又被风雨给打了。”
谢春酌不爱花,看了几眼觉得没趣,面上又是笑:“风雨总多偏爱些长得开得好的,殊不知这爱是坏的、摧得花烂的。”
说出口,谢春酌联想到自己,回忆起往昔,也有许多恨来。
山下人间……他也有许多年没去过了……当年留下的仇与辜负的、见过的人,也都在记忆里模糊了。
唯有一人似乎……
“春酌。”
手腕隔着衣袖被握住,对方掌心灼热,合拢手就能将他的手腕稳稳握紧。
谢春酌诧异,就见对方忽然朝他靠来,眸中似含情意。
他还没来得及想对方要做什么,倏忽,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耳畔呼来的一口气,冰冷幽寒,吹得他汗毛直立。
“卿卿,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