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讲道理,我对于上帝要我们死这件事情没有实感。”
他摊开手:“一般的逃生或者恐怖游戏都会在上来给你个大的,比如找个倒霉鬼祭天或者有人提刀追杀你,好让你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再冒点脱离常识的僵尸啦奇行种啦,以光的速度洗刷掉你的三观,自此和被法律条规包裹的正常社会脱节,迅速转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但凡你犹豫心软一点就要毙命的那种。最后在各种黑深残的熏陶下扭曲自我,变成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那种人,结局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但这里不一样啊,你看,脚下是不能再熟的学校,眼前是司空见惯的食堂,旁边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忽略掉一些细节的话,我们就是在这里闲聊的同伴,尽管有怪人在说听不懂的怪话,有什么事也能大家一起面对。”
“这就给我一种错觉,我们不过是被一个很刻薄的老师安排了一项奇形怪状的任务。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也想摆烂,但总是能获得胜利的。”
说到这里的吐槽哥握紧拳头,好像是在给自己,也是给大家打气:“嗯,总能获得胜利的。这可是我们的学校,我们的主场,怎么能让一个西方的神占了风头。”
“……”背包男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抹笑意,“你偶尔还是会说点正经话的嘛。”
“说得对,真收不了场就拼了,总得有个结果的。”
马尾女孩被他的精神感染,郑重点了点头:“他居然来我们大学生的地盘找软柿子捏,那就得做好觉悟。”
“让我们共进退吧,总得做点对得起思修课的事。”
在座的都是大学生,他们有成年人的理智,又有学生的明澈与执着。
尽管一时被人挑唆乱了阵脚,给他们冷静的时间,也能把心情调整回来。
旁观的慕明晓无声的微笑。
尽管他给人的印象偏向冷淡少言,他本身的朋友也不算多。
但实际上,他非常喜欢这种人与人,特别是学生之间纯粹的友谊与羁绊。
是那样的炽烈、真挚、热血。
与之相对的自然是把厌世写在脸上的言纪,某美术生懒懒地撇了撇嘴,要多不感冒就有多不感冒。
他是真的讨厌喊口号的傻白甜啊,现实又不是童话故事,别老把这些可笑的东西带到三次元好吧。
他刚要出言讥讽几句,余光瞥见身边的慕明晓在安静的笑。
宛如照在冰面上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这个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鬼使神差的,他开始翻他的手机在哪个口袋。
尽管迅速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也在心里发出了“你是想拍照吗这么近鬼都能发现吧”的灵魂质问。
但很快被他自己用“我做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压回去,在十五秒的功夫内找到手机点开相机,正准备将摄像头对准人家的时候。
人不笑了。
“……”
好,这回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所以说趁热打铁,我们把人喊出来吧,不然等会我的洪荒之力就燃烧完了。”
吐槽哥说。
背包男的额前好像多了几条黑线。
“……你给我靠点谱。”
“关键是怎么喊。”
向宇旧事重提,但这会吐槽哥明显是有备而来:“我有一个办法。”
就见他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深吸一口气。
在座之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耶老登!出来,你大学生爷爷来了!”
“确定不是死法……”
言纪那句迟来的讥讽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一点炒饭的档口炸出粉色的烟雾。
白色的男人和白色的跟班在烟雾之中现身,如此梦幻的颜色却合成了男人那好像被刷了油漆的黑脸。
“刚刚是谁出言不逊?”
从那炸裂的一幕中回过神的众人闻言一愣。
然后起码五根手指指向了吐槽哥。
“喂!说好的共进退呢!”
他发出了忧伤的悲鸣。
没人理他,过了半分钟才听到慕明晓咳嗽两声。
没办法,他提出的假想,只有他来说才最合适。
“尊敬的上帝,我们来交作业……不是,来向您禀告内鬼的人选了。”
慕明晓一本正经地说。
上帝已经坐下来了,好像站会能把他腰闪了:“哦?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你就指出来吧。”
然后一根手指就指向了他……旁边的柜台。
上帝:“?”
他耐着性子等着对方的解释,然而半天没得到一声动静。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就听慕明晓慢悠悠地说:“意思就是,内鬼就在这里,被你藏起来了。只要你让她冒出来,这一回的任务就算我们完成了。”
某美术生听罢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一双眼里满是兴味。
他发现了,慕明晓尽管长得乖巧,言行举止也都极具礼数。
但他要是存心想气一个人那真的是花样众多,之前押韵骂人是一次。
而现在,他一个脏字都没说,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足够他窥见上帝眼里那即将燎原的火星。
上帝也的确气得站起了身:“放肆!这算什么答案!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戏弄你们吗!”
十双眼睛同时看向了他,里面是大同小异的震惊。
那不然呢?你不是在耍我们玩,难不成是真想让我们变死物为活物,在大学里找尸体?
你甚至连个像样的场景都搭不出来——算了还是别搭了,怪渗人的。
“这个命题很有意思,上帝会撒谎吗?”
慕明晓淡淡道:“我只知道圣经说不可杀人,但你手下的人命比蚂蚁还不值钱。你在这里,又是把我们当动物一样关起来,又是让打内战,其实都是为了激发我们内心的阴暗面,想看自相残杀的戏码而已。这样就能论证你的那个论点,那个自从你处置了夏娃之后就种在你心里的,怀疑的种子。”
上帝在创世的最后一天用泥土捏出亚当,又从他胸口取出肋骨造了夏娃,这是他造物中特殊的存在。
他给他的特殊的造物修建了伊甸园,让两人不愁吃喝,按理来说是尽了自己身为造物主的义务的。
但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慕明晓就在思考,既然伊甸园一切都是那样欣欣向荣美好和谐,狡猾的蛇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上帝不允许亚当夏娃知善恶有智慧懂廉耻,为何不一开始就把蛇从伊甸园里赶出去或者不种善恶与生命之树,杜绝这个可能呢?
当时没思虑周全,为时已晚的时候还迁怒他人。他到底是在恼怒什么?他的造物挑衅了他身为神的权威吗?
毕竟知善恶之后就不会全心全意地想着上帝了,再吃个生命树的果子就能永生了。
他相当于给自己造了个爹,这谁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