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魏时曦知道她在外人面前脸皮总是格外薄,依言松开她,“自己坐会儿,我把这些抄完。”
沈昭宁陪着魏时曦一直坐到薄暮,书抄完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晚膳的菜样,宫里却突然来了人,片刻不停,急急忙忙便领着魏时曦进了宫。
沈昭宁一个人没什么胃口,草草扒拉了几楼,便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江寒之不愧是丹青圣手,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画中人的身形神韵,情节设计也是一顶一的好,与画面简直相得益彰。
沈昭宁翻完最后一页,只觉意犹未尽,恨不得即刻见到下册。
这几日她和魏时曦日日黏着,此刻人不在身边,她竟寂寞得有些受不住。
画本子里的图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流转,主人公空白的面容一致地换成了魏时曦的脸。
沈昭宁脸颊发烫——暑日的夜也是躁人的,讨厌极了。
腹部骤然涌起剧痛,她猝不及防溢出一声闷哼,后背已是汗湿一片。
竟忘了今天是毒发的日子。
“兰心……兰心……”
她不敢大声喊,强撑着往床边挪,却一不注意滚下床榻。
“姑娘!”
外间的兰心听到动静,慌忙跑进屋,颤抖着将沈昭宁扶起。
在此之前,她跟着沈昭宁去乐坊取了几次药,自是已经知晓自家姑娘与誉王的交易,也一眼看出这是毒发的症状。
兰心眼珠一转,当即便有了决断:“琉音坊有急事,非得姑娘出面不可,奴婢这就去备车。”
她扶着濒临崩溃沈昭宁靠坐在床上,替其披好外衣,便转身飞步向外奔去。
兰心在此刻反而罕见地冷静,滴水不漏地驳回所有人的询问。
谁问都一样,乐坊有急事,此时必须走。
马车连夜驶出公主府的大门,空荡的街道上,车轮将石板碾得咯吱作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分外瘆人。
车内,沈昭宁已然神志不清,一身的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兰心看着她惨白的脸,心疼得眼眶通红,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握着她的手,哽咽着安抚:“姑娘再委屈委屈……马上就到了……”
无人察觉,黑暗里,一双细窄的眼睛悄然隐匿在角落,如毒蛇般紧紧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在夜色里,闪烁着怪异的光。
鞭子高高扬起,马儿一路疾驰,终于驶入朱雀街。
朱雀街地处闹市,沿途有不少岔路小巷。
兰心掀开窗帘向外张望,只见白日里那狭小交错的巷子,在夜间竟透出几分恐怖,如同藏着怪兽一般。
她没由来地心慌,扬声催促车夫:“再快些!”
车夫闻言,更将鞭子抽得噼啪响。
巷子里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拽着一长串物什便是扬手一甩。
车夫慌忙勒马,却见那串物什倏地射出一点火星,眨眼间便噼里啪啦炸起漫天硝烟。
是鞭炮!
马儿受了惊,昂首发出一声嘶鸣,托着马车开始横冲直撞。
车夫控制不住,车厢里的兰心和沈昭宁更是摔得头晕眼花。
剧烈挣扎之下,马儿竟当场挣脱缰绳,甩开车厢,奔逃而去。
脱轨的车厢瞬间向反方向冲去,直直撞上高墙。
砰!
重击之下,车厢霎时四分五裂。
车夫已不省人事。
兰心坐在撞车的位置,脑袋砸上高墙,血色顷刻间模糊双眼。
她顾不得自己,摸索着向另一角的沈昭宁爬去,却终是支撑不住,重重跌在地上。
“姑娘……”
意识消散之前,她恍惚看到一个人影,拖着沈昭宁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