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珣捡起桌面上一枚小小的芯片，插入桌面卡槽——

瞬间他的四周出现了360度的屏幕，每个屏幕被分成很小的一块，每块屏幕里都是叶鹤珣99年职业生涯中每一位客户的人生。

最中央的，是今天女生的过往人生。

叶鹤珣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像是看电视剧随意的翻阅，甚至借着女生的见识查看对方村里长辈的人生，直到确认对方的记忆里没有自己想要的回忆，这才随手一挥关闭系统，整个人手掌撑着脑袋失望的趴在桌上——

“果然又是好值的一天——”

最后一个里字还未说出口，叶鹤珣的眼前已经有了新的客户。

“好一个金九银十。”叶鹤珣不经意的挑眉自我戏谑一句，收回下巴拉下眼镜仔细打量面前男生，看到对方眉眼之间的价码和脑袋上方的期待兑换的价码，微微愣了一下，这才重新戴好眼镜重新坐直身体。

拥有99年成熟工作经验的叶鹤珣，呼吸之间，就已经宣泄掉自己对于被迫加班没有加班费的愤怒。

越过桌面升起的青铜烛台，黑色火焰的对面，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早早离开学校出来打工的男生。

男生穿着随意购买的卫衣，丝毫没有介意前几天吃东西洒在上面的污渍，长期做工的手上已经有了粗茧，脖颈随着长期的精神高压已经出现了富贵包。

整个人看起来盯着某个可趁之机时刻做好准备就要往里钻的急于求成的社会男生。

没有学历，家庭，金钱，工作做支撑，所有都需要自己一个人打拼的人生难度TOP值的男生。

“阅后即焚，童叟无欺。”

“我想要钱。”男生双眸迸发着想要暴富的迫切，他也顾不上什么姿态，双手拍着桌子，唾液在空中乱飞：“你看我这身子，我的脑子，几乎是新的就没用过，我不需要！还有我的肾，我也不怕你笑话，这玩意我也不需要！还有我的肺，听说很多老头需要？当然，那些富豪重金求子，我也可以，你这边的渠道总比我在电线杆上看的的稳定吧？只要给我钱，给我钱什么都可以。”

叶鹤珣垂眼冷笑一声——

上一次听到如此赤果果的需求，上一次的那位客户也是如此迫切的表示自己多了一个肾，刚才在视频里还因为从超市到家2站路，累到每五百米暂停十分钟，暗骂自己是奸商呢。

“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吗？你什么态度——”只是因为叶鹤珣的微笑，男生就认为对方在嘲笑自己：“我告诉你我可是给你录音了，我要投诉你！”

底层人民就连苦难，都会被资本拿来消遣。

叶鹤珣抬起手指轻轻撑着额头皱眉思忖——

半晌，他胳膊搭在桌面上，努力凑近一些对方，迟疑几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态度端正和态度真诚：“是这样的，经过系统评估您的实际情况，上级反馈我们没有能力承载您这一单。不如这样，我们酌情补偿您300块路费可以吗？”

“狗屎！”看到已经开始降落的青铜烛台，男生一拳砸在古木书桌，想要上前抢走烛台，却不想手指拨拉了几次根本碰不到烛台，双眸通红整个脑袋已经红温：“奸商！把我晃来说不做我生意！你都没有调查清楚你把我吆喝来，我要投诉你，你盗取我的信息，凭什么不做我生意，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

听到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叶鹤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沉默几秒深吸一口气努力摆正自己的位置——

当初那些英雄的牺牲，不就是为了后代这样，可以自由放肆傻傻的活着么。

几秒之后，叶鹤珣的表情甚至有些宽宏打量，薄唇微启，用一种希望对方可以听进去的音调柔和道：“对不起先生，我们是企业，企业的目的是盈利。所以——”

“你算什么东西？你们领导就教你这么说话，他知道你这么欺负客户吗？把你们领导叫来和我说话。”男生气急败坏，完全没有思考对方说话的意有所指，而是继续想要通过激怒叶鹤珣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男生趴在桌面上不肯离开，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兑着唾沫吐着泡泡：“就凭你还干这份工作，我看你是陪睡领导才上岗吧，还是你是走后门上岗的？”

叶鹤珣站起身，男生这才发现他以为秀气可欺的客服，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六，比自己高比自己帅比自己有未来有话语权的上位者。

“我要见你们领导——”男生趴在桌上，脏兮兮的鞋子在古木书桌上故意蹭来蹭去开始直接耍赖皮。

——没有能力的卑微者一旦有了伤害他人的能力，总是不遗余力的伤害他人来获取自己对力量的掌控权。

叶鹤珣眼神冰冷，撇撇嘴一脸嫌弃的望着面前人，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呕吐物淹死的草履虫。

“看什么看，你想和我睡吗？我还不想和你睡——”男生故意想要通过恶心对方令对方失态来获得自己对当前境地的掌控。

听到对方的话语越来越污浊，叶鹤珣抱着胳膊望着对方，露出一种阴鸷冷厌的微笑，直到男生的逐渐消失——

果然这脑子是完全没被用过。

既然允许每个人有说话的权力。

当然也要允许每个人也有不听的权力。

戴着青铜面具的管家出现在书房门口，看到叶鹤珣笑的开心笑的失态，毫无感情道：“老板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叶鹤珣转身望着与青，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凭借对方挺直的身板和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感受到克制禁止的低气压，蓦然收回上扬嘴角恢复正经严肃。

“我已经非常慷慨，我都愿意白给他300块。”叶鹤珣双手落在裤子口袋，耸耸肩委屈，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只是很遗憾，我是一个商人。”

“是。”与青微微欠身低垂眼眸恭敬之极语气平淡，平淡到令人怀疑是否有一点点的讽刺：“您是想说，他快死了，没有可供交换的价值。”

“吁——”听到与青的话，叶鹤珣立刻瞪大眼睛，抬起食指贴在唇前示意对方禁言：“泄露天机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与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么多年，您从每一位客户的回忆里都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您有没有想过，如果100年您都找不到——”

“——那攒这些工龄做什么？”

熟人聊天，主打的就是一个话题直角拐弯。

叶鹤珣斜靠在门框，抬起热茶喝了一口，瞬间整个镜片白茫茫一片。

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眸低垂，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问题刁钻而心生不满，只是有些遗憾的苦笑：“如果这100年我找不到，我就延迟退休——”

随着最后一句话仰起头，朝与青的方向偏了偏，镜片闪过一丝光亮：“——然后把这100年的工龄让给你，重新再干100年。”

与青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惊讶：“这么做值吗？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心有执念没有进入生命的轮回呢？”

“他不像我这般懦弱，”叶鹤珣语气渐冷：“他一定会选择进入轮回，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