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亭掀起眼皮,说:“你都喊我常家小子了,还问我想不想长生?”
谷树轻笑,问:“那你想长生吗?”
常溪亭冷冷道:“不想。”
石壁下用石块沿着密室砌了一圈,约五寸高。谷树扶着常溪亭,屈身坐了下来,他捶着腿,对常溪亭说:“坐吧,疲累一天了,歇歇。”
常溪亭坐下来后,视线不由得又落在石棺上。长久的沉默后,他问:“这石棺躺的谁?”
谷树还在捶腿,他也看着棺,“你猜。”
“……”常溪亭偏头看着身旁人,嘴又开始贱起来,“你媳妇?你孩子?你丈夫?你弟……”
“我哪来的媳妇孩子?!”谷树抡着巴掌狠狠拍在常溪亭背上,咬牙切齿,“混账小子!老夫哪来的丈夫?!”
常溪亭转着肩,缓解那一巴掌的疼,他说:“说不定你背着人,悄咪咪娶妻生子,左妻右夫,琴瑟和谐呢。”
又是三巴掌扇在常溪亭背上,啪啪作响。
“老夫用得着背着人?你这混账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谷树吼道,“还左妻右夫琴瑟和谐,你这王八蛋真敢说!”
“哦。”常溪亭看着谷树,“既然不是你的妻也不是你的夫,那是你的谁?”
“那是……”谷树要说的话戛然而止,他凑近看着常溪亭,眼角微挑,“你小子激我呢?”
常溪亭耸耸肩,“是啊,可惜没成功。您老腿脚好,脑子也不糊涂。”
谷树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拐着弯骂我呢?”
常溪亭扬起一个笑,意味深长看着谷树,没作答。
两人对视许久,谷树忽然朗声大笑开来,“你小子真有意思!合我脾性!你这些年是跟着谁习武的?我那天看你在拂衣台动手,也没看出来。”
常溪亭也笑,“你猜。”
谷树“哼”声道:“左不过六大派中的某个人,老夫懒得猜。”
常溪亭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在石棺上,然后冷不丁说:“哦。”
本来没什么,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哦”突兀地飘荡在空中,飘着荡着噎在了谷树的喉咙里,他几度启唇,想说什么又卡着说不出来,别扭得他喉咙发痒。
“石棺里躺着谁,于你来说不重要。”谷树说,“里面放着的东西才是你感兴趣的。”
谷树说完,他撑膝站起身,重新走到石棺前,他沿着棺走了一圈,手搭在上面也摸了一圈,站定后,他弯下腰俯首让额头贴在棺上,像是在跪拜棺中人一样,他接连俯首贴了三下。最后一下,他贴得格外得久,久到腰开始泛疼。
直起身后,他撤了手,转头对常溪亭说,“过来。开棺。”
常溪亭坐着没动,他看着谷树,沉默许久。在谷树再次出声后,常溪亭站起身,边说边往外走,“现在一想,我对棺里的东西也没那么感兴趣。走了。”
谷树见此,心中熨帖,他勾起嘴角,说:“里边有“圣图”的残角,你不感兴趣吗?”
即便心中已有猜测,常溪亭在听到“圣图”二字时,心里仍是打了个趔趄,他僵硬停下步子,垂在身侧的手不听使唤的开始颤动。
站在棺前的谷树说:“景德三十九年末,你爹娘惨死,满门被屠,你该是知道那些人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告诉你,“圣图”的残角就在这棺里,你真的要走吗?”
常溪亭张开嘴,试图让自己呼吸顺畅。
谷树接着说:“人在,江湖在。江湖在,恩怨不息。“圣图”引出太多纠葛,从前我隔岸观火,看各色的人为此生出贪欲,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尽显狰狞之态。你未曾承我恩,棺里是谁,棺里的人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与你没任何干系。”
常溪亭回头,他踱步走到棺前,“你从前置身事外,我爹娘的死也算不到你头上。你不必拿此激我。你若有本事阻拦,“圣图”之祸早就平息。”
谷树:“……你话是真不中听。拐弯抹角骂老夫没本事?”
常溪亭淡笑,他手搭在棺上,“不过你说的对。棺里的人是谁与我无关,开棺这种缺德事是你指使我的,我只是尊老,听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