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边莲香居中崔复瑶正在和连姨娘说话:“姨娘,你听说过辣椒和孜然吗?”
连姨娘正在指挥婢女将夏衫收入笼屉,然后将秋冬的厚衣大氅取出来:“这些都拿出来明天拿到洗衣房先清洗了,在太阳底下晒足了,才能穿。”
然后就听到自己女儿如呓语般的话:“什么辣椒、孜然?那是什么东西?”
“姨娘是甘州人,靠近边境也没听说过吗?舒欣荣说那边百姓有用来调味食物呢?”崔复瑶不确定地说道。
关系到家中新搬进来的表小姐,连姨娘倒有些好奇,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坐到桌边女儿旁边:“就是那个舒将军的女儿?”
崔复瑶点点头。
“总之,姨娘我从小到大也从未听说过这两样东西。”
“那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呢?”崔复瑶抱着不大的脑袋,十三岁的小姑娘,心思倒深沉:“姨娘,我总觉得舒欣荣自跳湖醒来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她还声称自己有些不大记得从前的事情。虽然我听说有些人经历了重创后会有这种情况,但就算再记不得,这个人的脾性是一定的。但舒欣荣不是,这并不是她所说的那种骤经变故的成长或是失忆的改变,反而就像换了个人。姨娘你能理解吗?”
“真有这事儿?”连姨娘好奇地问道。
“不仅如此,有时候她甚至会说出一些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就像这两种东西。”崔复瑶越想越心惊,有些惊惧地拉着连姨娘的手:“姨娘,你说,她该不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连姨娘也被女儿的猜想吓了一跳:“不会吧?”
“姨娘你说要不要禀报给父亲和夫人?”崔复瑶越想越怕,连姨娘就是她此时的精神支柱。
连姨娘稳了稳心神,她比女儿更加镇定,也有自己的心思,劝道:“现在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和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贸然说出只会徒惹你父亲和夫人的不快。不如再小心观察搜索证据,到时候捏在手中,再以此来挟持夫人,反而能为我们带来好处呢。”
“姨娘。”崔复瑶对连姨娘凡事都要谋求一点好处的做法有些反感,拧着眉头低呼一声。
“怎么啦?我说的错了吗?”连姨娘才不信鬼神呢,如果世上真有鬼神,那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求过多少次神仙了,也不见让她稍减,而她也做过不少缺德的事也不见报应,“那今年姨娘就教你,凡事都要多为自己计较争取。虽然你父亲是个公平正直的人,在你以后的前程上不会有偏颇,但我们上头还有个夫人压着呢,而堪为良配的郎君放眼长安城,姨娘能看上的又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实在没多少,现今你大姐得去一个,你掰着手指头数数还有几家?夫人肯定也是如我这般想得,好的郎君她肯定是紧着你三妹,现今横空插进一个表小姐舒欣荣,你算算你排在哪里?好在庭儿是男子,有他父亲兄长关照着我也不担心他。但是我的女儿,姨娘颜色渐衰,不知道你父亲还会再看重我多久,姨娘能给你的实在太少了,只能交给你一些道理。”
连姨娘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她一个做小妾的,比起正妻来,想要为女儿争取些什么权利都显得那么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从旁处谋取。
“所以,听姨娘的,你时时地试探舒欣荣,看能否抓住确凿的事实再说。若实在没有,只要她多出些错处,让老夫人和你父亲不喜,以后就算有夫人偏着她,也不会亏了你了。只一样,做得高明些,别被人看出来。听明白了吗?”
崔复瑶面对连姨娘的说教,显得兴致缺缺,但还是很努力地记在心头。她生在人口众多的崔家,从很小就懂得了如何让别人关注自己,不去争取不去表现,父亲那么多子女,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会不记得吧。
西院庆芳堂里崔兴业听闻了东院的动静,知道这是要将舒欣荣的事情在府中下人中过个明路,于是也让妻子许氏挑拣两样东西表示,并嘱托许氏:“告诫所有下人,这是程家的表小姐,阖府须得礼待她。”
许氏也明了其中的要紧处,只是心中仍有些不忿,脸上漏了些出来:“也不知母亲是怎样想的,怎么就答应了小叔这样的请求。我真怕哪天忽然有御林军冲进家门……”
“闭嘴。”崔兴业被许氏的抱怨说得心烦意乱,尤其是他也想到这种可能。只是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阖府都知道了舒欣荣的存在,只能约束好家人要紧。
还有更要紧的:“过两日正是杨妃娘娘的封后大典,太子殿下进来心绪不佳,又冲撞了圣上,圣上大怒,还削减了东宫的用度。反观二殿下又被委以重任,开始插手盐税的收缴事宜。而二弟现在是我们家离二殿下最近的,我们也不能得罪了他去。说不定哪天,还得靠二弟一家活命也说不好。”
崔兴业不无后悔,怎么当初就鬼迷了心窍想要去追求一个从龙之功,眼看太子殿下无论品性和手段都差了一着,唯一能够压的住的嫡长身份现在也即将失去,实在危险。崔兴业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总之,你就照我说得做。就当是卖二弟和弟媳一个人情。”
许氏点头赞同。近日为着圆舒欣荣程氏表小姐的身份,她也重新换了一批侍女仆从进府,以前伺候过舒欣荣的丫头已经远远送走到庄子上,需要约束的不过是原来的管事的大丫头等人。而这些人都是家仆,与主家生死同当,倒不足虑。
第二日,程氏为崔复仁设菊蟹宴践行,邀请了交好的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来做客,所以与崔家交好的人家很快就知道了程家的表小姐从商州老家来到长安城长住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