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芙洛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快。
喂，这种时候不要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啊！芙洛拉在内心唾弃自己。
巴基很快处理完了伤口，穿上上衣，把染血的棉签和绷带都丢进了垃圾桶，关上了电视和灯，在黑暗中走到床边，躺在了床上。
现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芙洛拉却一点也不困，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和史蒂夫娜塔莎一起并肩战斗，她见证了九头蛇覆灭的全过程，她重新遇到了快一年半没有见到的巴基，甚至现在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呃，好像也不算是并肩战斗……算了，这不重要。
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芙洛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热血沸腾，她闭上眼睛许久，半点睡意也无，她动作轻轻地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巴基的床。
巴基平躺在床上，右手枕着头，黑暗中他的身影其实看不太清楚。
巴基已经睡着了吗？
芙洛拉又干瞪眼了几分钟，实在是按耐不住。
“巴基？你睡着了吗？”她小小声地说。
床上的身影一动不动，芙洛拉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就在她有些丧气地准备转过身睡觉时，巴基的声音突然从隔壁传来。
“别叫我巴基。”
芙洛拉惊喜：“你还没睡？”
啊，说了句废话。
芙洛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你不想我叫你巴基？啊，也对，那是史蒂夫对你的昵称。”
“那我叫你什么？詹姆斯？巴恩斯？”
“哇哦，这两个名字念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芙洛拉小声嘟囔着。
巴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沉默了几秒钟，说：
“我可能并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
啊，芙洛拉哑然。
可是，你就是巴基啊。
“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她小心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从湖里把史蒂夫捞起来？”
为什么？巴基自己也不知道，他脑海里面是有一些零散的画面，但也只出现了一瞬间，他不知道，那是回忆，还是谁强塞进他脑子里的什么东西。
巴基又沉默了，看来他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芙洛拉叹了口气。
“好吧，soldier，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你，可以吧。”
见巴基没有反对，芙洛拉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九头蛇没有了，你打算后面怎么办？”
“哦对，神盾局也没有了，我之前假装任务失败，就是被神盾局抓走的，还是史蒂夫亲手抓的呢。”芙洛拉轻笑一声。
“然后被关在神盾局，又被九头蛇从牢里劫走。”
“九头蛇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呢，雷纳博士把我关起来，他想洗脑我。”
巴基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朝自己的方向侧了下头，芙洛拉一直盯着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
“但是他失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芙洛拉立马接上。
“九头蛇不需要无法掌控的工具，雷纳恼羞成怒，下令射杀我。”她现在居然也能如此平淡地说出那段经历了，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但是我没有死，那些家伙肯定没有想到吧哈哈。”她忍不住笑了两声。
真可惜，没有看到雷纳得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的表情，肯定比发现洗脑失败时还要滑稽吧。
“然后我逃了出来，史蒂夫和托尼收留了我，我养好了伤，换了新的身份，甚至还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真是不可思议。”
“啊，对了。”芙洛拉一拍掌心，“过段时间我也给你做一个新的身份吧，倒也不是很麻烦，就是要稍微花点时间。”
毕竟巴基都是一百年前的人了，基本上得做一个全新的出来。
“有了新身份之后也不能太张扬，出门的时候最好还是带着帽子和口罩，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毕竟没办法保证身边一定没有九头蛇的人，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不过现在九头蛇的残党应该都忙着逃命吧，还会有人有那个闲心去追杀叛徒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大型事故里的幸存者，到处旅游的自由职业者，或者被无良商家忽悠运输过境的倒霉蛋？嗯……最后那个还是算了吧，听起来蠢蠢的感觉。”
“为什么——”
嗯？芙洛拉正忙着思考，一时间没注意巴基刚刚出声了。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她问。
“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巴基彻底转过头来，在黑暗中对上芙洛拉的眼睛。
不为什么，你是巴基，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但是芙洛拉不敢说这句话，巴基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是巴基。
“没有什么理由。”她说。
“我们都被九头蛇控制着，做了很多我们不想做的事，所以我知道你的感受，这不是你的错，soldier，你没有选择。”
“我非常幸运，逃了出来，还非常幸运地，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也可以这样。”
他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大英雄，现在却沦落到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逃亡的地步，这太难以让人接受了，九头蛇真是坏事做尽。
“但是你并不需要这样，你不欠我什么。”他说。
她是不欠他什么，但是她有负罪感，在九头蛇的时候，她没有能力和胆量带他出来，逃离九头蛇之后，她依然没有办法带他脱离苦海，这些无力的时刻，几乎构成了她梦魇的一部分。
她只能在这种时候，做着这些类似弥补的事。
芙洛拉突然想起了什么。
“呐，soldier，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从前年十月份到这次任务之间，你有再苏醒过吗？”她问。
“没有。”
“那——你上一次被关起来是因为什么？”
巴基没有立马回答，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他们给了我一个刺杀任务，任务目标被保护得很好，不管什么时候身边至少都有一队保镖守着，如果只有我的话，不可避免地要把周围的人都先解决掉再行动。”
“所以我向上级申请了，申请和你组成两人小队。”巴基说着，朝芙洛拉看了一眼。
“上级却驳回了，我不理解，我和你两个人的话，能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伤亡完成任务，为什么要驳回？”
芙洛拉一愣，巴基申请和她做双人任务？
“然后呢？”她问。
“然后？然后我拒绝了这次任务。” 巴基突然迟疑了一下，声音越来越轻。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以前收到这种任务，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是当时就是很抗拒。”
“然后上面的人说我‘又不听话了’，就把我冻了起来。”
芙洛拉愣愣地支起上半身，坐在了床上。
“为什么，是因为你不想杀人吗？”她的语气有些艰难。
这一次，巴基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他像是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尝试着。去窥探许久之前他内心的想法。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是满满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芙洛拉的手攥紧了被子，眼里一片酸涩，酸得她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所以是因为她……
芙洛拉有些仓皇地背过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不让巴基察觉到她的异样。
芙洛拉重新躺回床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巴基以及芙洛拉已经睡着了，闭上眼睛也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芙洛拉又开了口。
“我们明天就去我说的那个历史博物馆好不好？”
巴基又睁开了眼。
“好。”
“那你也不准趁我睡觉的时候逃跑。”
巴基：……他不是很想回应。
“回答我。”听不到回答，芙洛拉又说了一句。
他叹了一口气。
“好。”
“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巴基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