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生摇了摇头。

“属下不知。”并非不知，但自己已轮回万次的事萧长生不知要如何向主人交代，也不知道是否可以交代。

之前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他曾经无数次向主人坦白、告知一切，但结果却都是徒劳。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么多次失败，他的心已经麻木、冷硬、陷入绝望，那一点点似是希望更似陷阱的东西，他不敢去赌。

至少此刻不敢。

主人……

也不知是察觉到什么了还是习惯，萧长明又揉了揉影卫的脑袋，把那一头高马尾揉到微乱后放开人，接着道：“你觉得还能问出些什么吗？”

他看向缩在小角落里的红缨，对方已经不再动弹，但明显还陷在巨大的恐惧中，神志不甚清醒。

萧长生摇头：“此人心神已毁，怕是没用了。”

他的语气很冷漠，红缨是萧长明的贴身侍女，别说现在在这里的内里已不再是红缨，就是真正的红缨本人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萧长明点点头，没说什么。

只是又把影七、影八召唤来，让两人继续看管红缨，可以给予一些适当的治疗，但不必再审问了。

接着又带着萧长生转移阵地，准备去水牢提审离情。

两人才刚出来，影一又来报。

“主人，影十七来报：月堂有教众行为异常，请影首过去查看。”

“月堂？”萧长明惊讶，有些不确定的回头看向萧长生，“长生，你晌午是不是去处理过了？”

萧长生垂首：“是。”

萧长明抬头看了看天色，表情又有些凝重：“这才刚过未时，怎么又出问题？”他想了想，转身换了个方向说，“走，我与你一道去看看。”

审问离情不着急，对方的状态跑不了。

但萧长生却拒接了：“不用。”

萧长明转过头来。

“主人身上有伤未愈，不可动武。”萧长生与之对视，目光平静却透着星点偏执与强硬，“属下自去即可，不过几个宵小之辈，属下手到擒来。”

萧长明挑眉：“影首大人好生狂傲。”

萧长生坦然受之，面无惧色。

“况且主人昨夜已将此事交于属下处理，望主人不要言而无信，朝令夕改。”

“阴阳怪气骂我是吧？”萧长明气笑。

这小子八成又在密谋什么，周身的气场又阴暗又狂暴，仿佛一直在死死压抑着什么，连他这个主人都被那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杀意惊到。

罢了。

他挥挥手，纵容了影卫一次小小的叛逆：“想去就去，处理完了记得回来。”

“是，属下不会忘。”

萧长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萧长明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衣摆晃动间，仿佛看到一只诡谲恐怖的庞大怪物挤满了整个黑狱，但再定睛一看，那不过是出口的烛火照射出的黑色剪影罢了。

“影首如此努力，我这个做主人的也不能懈怠。”他又看了一眼明亮的火光，感叹朝阳刺眼，随即转身往相反的黑暗中走去，“影一，随本座去水牢。”

萧长明猜的没错，萧长生确实一直在忍耐。

他如今越来越不像个人了，这不像不仅是样貌、力量，还有人与万物区别开的人性、信念。

他现在唯一的信念是带主人逃离这个世界，找到幕后元凶并撕碎它，唯一的人性也仅系于主人一人之身上，且已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

萧长明一句“恩、批、虽”，加快了崩塌速度，萧长生努力克制着、用尽全力维持着人类的样子。

但克制是有极限的，他不允许自己冒犯主人，只能用另外的方式来释放这种由无边的绝望和像蛛丝一样吊着的细微的希望衍生而出的巨大的愤怒、幽深的偏执、扭曲的恶意。

萧长生的动作不快，离开主人的视线之后，他甚至不再使用轻功，只是双脚踏于地面，一步一步，看似散漫的走向影十七汇报的位置。

但他的速度却很快，在越过一片低矮的假山，转入笼罩在层层树荫下的九曲连廊时，一名衣着制式黑衣的英武男子身影映入眼帘。

正是影卫十七。

见到萧长生，此人立刻疾步而来。

“影首大人，您总算来了，属下等您很久了！”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疾呼，神态似是焦急。

等到靠近萧长生，他忽而弯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兴奋道：“得手了！”

几乎同一时刻，五彩斑斓的各式道具攻击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影卫十七的右手化为巨大的鬼手，于万鬼哭嚎中用力捏向萧长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