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望对这个安排感到无语,但是转念一想,跟着郁今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他可以更方便地观察船上的异动。
郁今这是在帮自己解围?
不过不知道周围人为何投来古怪的视线,季承望疑惑地一看回去,他们就迅速避嫌似的扭过头去。
“我没有那些东西,所以我才能成为最强的玩家,你明白吗?被困在这个游戏里太久了,久到我觉得这里才是我的现实……多有趣啊!我已经不在乎生死,活着无所谓,死了算解脱。”
郁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陌生,偏过去的侧脸下颌线深刻清晰。明明说着激昂的话,叙述却的语气却如此平静,眉眼里是一种季承望从未见过的情绪。
季承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问题——你没有亲人朋友吗?
季承望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他看起来年纪轻轻,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你脸上分明写着,你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季承望神色定定地说。
郁今神情微滞,收敛了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咧嘴笑得玩味:“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是啊。”季承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郁今不知为何被他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撑着左脸不再说话,深邃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看季承望就像孩子看心爱的玩具。
他想:真单纯,真好玩。
退到吧台角落的汤米远远望着这一幕,气得牙痒痒。旁边围观的红毛玩家已经从试图理解到大脑放空,和宾客一起麻木地用起了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在轰鸣的掌声中,钱宁·阿瑟登上了餐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优雅地扯下红色幕布。
一位抱着手稿的中年男子从幕布后走出来,热情地向周围招手,此人和季承望想象中恐怖小说的作家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身材健美的金发男人,扎着长长的小辫,长相还有几分英俊。
一些女性宾客捧场的欢呼声格外响亮。
季承望从旁边客人的八卦声中探听到,这位恐怖小说作家名叫丹尼·柏宜斯,今年35岁,热衷于创作惊悚爱情小说,因此女性粉丝很多。
他的生活十分奢靡,稿费总是一干二净,因此手头十分拮据,暗地里甚至会以从事额外的写作,卖给《花花公子》这类男性杂志来赚取稿费。
“粉丝们都知道,我最不看好的就是他,全靠营销的流量王,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要拿出邮轮版的吸血鬼故事咯!”远处一个架着三脚架,染着一头醒目蓝发的青年,正在对着手机镜头高谈阔论。
“各位亲爱的评委,很高兴作为第一名选手亮相,今天我带来的恐怖故事,名叫《海上猎场》。”
自信满满的丹尼·柏宜斯踏上天鹅绒的柔软地毯,落座在黑羽编织的笼型舞台上,亲自对着话筒朗读起了小说,而观众们每个人从侍应手中拿到了一份印刷的手稿。
意外地,郁今让侍应也给了季承望一份。这人居然不给自己添乱了?季承望不禁多看了郁今一眼。
烘托气氛的交响乐队奏响了神秘悠扬的曲调,季承望快速阅览着手稿,有些惊讶。丹尼·柏宜斯的故事非常聪明,居然融入了真实元素。
《海上猎场》讲的是歌诗达协和号上混入了一个连环杀人魔,这个人佩戴狂欢节的小丑面具,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会虐杀身穿红色衣服的有钱人,在封闭的海上大开杀戒。
第一个死者是化名后的知名影星,显然是化用了今天发生的命案。
宾客们也赞不绝口,纷纷说这有点像丹尼·柏宜斯早期的水准,看得出来笔力精心打磨,下了十足的功夫。
一番评赏过后,相当满意的香槟先生上台总结,他询问正在接受众人赞誉的丹尼·柏宜斯:“亲爱的丹尼,你给我带来的惊喜真是超乎想象,恰到好处的惊悚与浪漫,看来浪漫流派要重回巅峰了!可以和我们分享一番你的创作流程吗?是怎么想到把今天发生的意外融入你的创作的?”
丹尼·柏宜斯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完全没注意钱宁·阿瑟的后一个问题:“这个故事源自我三个月前在地中海采风时收获的灵感,那些色彩鲜艳的小丑面具,是我源源不断的灵感……”
“三个月前?”那个染着荧光蓝发色的青年噗嗤笑了出来,“你是说今天的命案是你安排的演出吗?”
听旁边的宾客说,说话的这个蓝毛是在视频网站上拥有上亿粉丝的知名网红博主,以多金嘴毒著称。
“命案?”被打断的丹尼·柏宜斯涨红了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呆愣,不像在演戏,“什么命案?”
等等……季承望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坐着的郁今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更加预感不妙。
下一秒,众人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交响乐队的乐手都被吓得走了一个音。
季承望远远望见狄寒已经带人冲向尖叫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伊甸园外的洗手间,他正要跟着冲过去,蓦地被一只手有力地拽住了。
郁今稳稳地抓住了季承望的手臂,微风吹拂桌面上摊开的手稿,他指尖欢愉地轻点某个段落:“不用去了,已经晚了。”
“就在众人以为平安无事之际,一声惨叫打破了晚宴虚伪的宁静。一个身穿红色细腰的名牌大衣和黑色缎面的高跟靴的女人,已经倒在洗手间的地面上。‘嚯,嚯。’喉咙上的血洞不断冒出血泡,这是女人唯一能发出的,绝望而痛苦的声音。血泊之中,玫瑰油的香气与血腥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倒影上,戴着小丑面具的暗影陶醉地欣赏着一切,欣赏着他的第二位情人。”(《海上猎场》丹尼·柏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