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然垂下眼，那颗红色小痣和嘴角弧度一起出现，张橙估计看愣了两秒，而后才不可思议道：“不是？就苹果？”

游然点头，语气诚挚：“是，苹果。”

他低声道：“我不太想去见他，或许你们可以先用苹果试一试。”

“他牙口好，更喜欢吃脆苹果，甜一点的，最好甜得牙疼。”

“你们的话，威逼大概不太行，利诱吧。”

声音几乎淹没在麻将馆的喧嚣里，好在特四组的老大耳朵不错。

她终究也没有把游然扭送回amb，只是在回分部的路上，停在了艳阳之下的某个路边水果摊上。

很质朴的摊子，连个遮阳伞都没有，摊主人躲得老远，在另一个屋檐下不知和谁聊天，被张橙一嗓子吼回来时满头的汗水，脸色被晒得通红，跟摊上的苹果差不多。

水果大都晒得蔫了吧唧，张橙谨记游然给的挑水果方案，和红彤彤的老板一起研究了半天，才提上一大袋子苹果回了部门。

左脚踏进amb时，陆白济莘正从科研室走出来，只瞥了一眼，两只锐利的眼霎时变下三白：“游然呢？”

张橙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不急，先用苹果试试。”

陆白济莘：“……”

她深吸口气，估计是觉得张橙被晒傻了，拿着手里的切片抬脚便走，都懒得骂她。

没成想，当天夜里，就是这么一袋苹果成功让金墨同砚山说上了除了“滚”字以外的语句。

给张橙爽得扬眉吐气。

不过也就交流而已了。

砚山告诉amb里的人类，S5-01要求见自己的主人一面。

或许是知道自己那天当着整个城市喊的一声“妈妈”把游然雷得外焦里嫩，善解然意的金墨这次换成了主人。

虽然依旧很奇怪就是了。

陆白济莘当着金墨的面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对她而言这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一场买卖。

只是可惜昨天刚送走张橙的游然，今天就迎来了特战六组成员的亲自护送。

特战一组跟着云之铖去了F市，特六组便从驻扎的临市过来帮个忙，把游然带去amb。

特六组的老大人高马大，全然陌生，这次是半点水也放不走了。

游然叹口气，心里却诡异地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摆烂踏实之感。

就好像，其实他早就想去看一眼金墨的，看过了，大概也就可以放下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可惜，怪物当然不会允许他放下自己。

和金墨见面是在收容所里，异体依旧被关在笼子里，看见游然走进来，激动得一跃而起扒在防爆玻璃上，一只竖瞳瞪得溜圆。

游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慢慢打量着四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杀了那么多人的怪物，因为本身存在的巨大科研价值，当然不可能被消灭。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松了口气，还是该觉得讽刺。

笼子里的金墨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转，这是第一次，他读不到游然的思维，没了上帝视角，一切都叫他好不安。

他几乎没有在妈妈脸上看到过这样平淡的表情。

至少在面对自己时，游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保持着一种温柔的忍俊不禁的表情。

或者生气，或者大笑。

总比今天这样看起来有人情味儿许多。

给怪物沮丧得，眼睛一眨就开始往外冒黑色的泪。

游然叹口气，转头问身边站着的研究员：“他听得到我说话吗？”

身边的白大褂尚且没来得及吭声，收容所里的怪物已经哐哐拍了两下玻璃示意自己听得到。

游然看着金色漩涡流转的怪物，其实并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劝他向善，显得多道貌岸然。

劝他配合，又显得过于功利。

而除了这两种方向的话题，游然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其他能说的。

幸好怪物不会容许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砚山依旧守在旁边，此刻充当一个翻译的作用。

能透过玻璃看出金墨很着急，大概说了不少话。

不过砚山面露难色，皱着眉踌躇了半晌也没开腔。

于是怪物更焦急了，把玻璃拍得哐哐作响。

游然垂眸看了会儿，一时之间仍有些晃神。

金墨这个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联想在一起。

沟通一时有些困难，陆白济莘不太想继续浪费时间，她走上前来同异体交涉：“时间到了。”

言下之意，你已经见到了游然，至于能看几眼，那不在她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给金墨气得背后眼皮子乱翻。

那句话一响，游然身后站着的特六组麻利地围上前来意欲带人走，就听收容所里的怪物仰头尖啸一声。

异体的叫声或许含有极强的次声波，在场的人无不感受到一阵没来由的胆寒，内分泌紊乱，不适感涌上心头。

声波致人暂时晕眩，游然也没能幸免，被手边某个人揽住肩膀撑住，游然抬头时听见身后那人道：“金墨问你，他可以变成人吗？”

游然有些懵，甩了甩脑袋皱眉问：“什么？”

接住他的人是砚山，此刻已经在游然身边筑起一道屏障，好悬让人没那么头晕。

他说：“你曾经跟他说，不许变成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说，他会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不是别人，仅仅是他自己”

“现在，他在请求你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