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会爱我吗?”这个念头支撑着陆照撑过茫茫沙漠。
有时在烈日炙烤下,他会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可当他努力睁大双眼,面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
当九岁的陆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祁国,他才发现自己究竟是有多么天真。
皇宫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他想要见父亲的去路,没有人相信他是祁帝的儿子,人们笑话他,让他滚回南疆。
陆照一直在京城等待着,直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凑了过来:“小崽子想进皇宫?”男人打量着陆照异色的瞳孔,“当太监倒是个捷径。”
陆照不懂什么是太监,男人便比划着和陆照解释。
哦,原来是少了一块肉。
陆照漠然的想,或许残缺的身体反而能换来父亲的怜惜。
净身那日,陆照将口中的木棍咬碎了也没有叫一声,为他的执刀的老太监啧啧称奇道:“我割了那么多的蛋,但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对自己的蛋那么的不在意的。”
有人问陆照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陆照说。
“胡说!哪有人没名字的?”
他说的是真的,母亲至死也没有给他取一个名字。
“那就叫陆照吧。”登记的人随口道,“陆地的陆,照料的照。”
这个名字和他残缺的身体一样,都是别人一刀一划的事情。
宫里的日子比他在南疆更加的黑暗。
陆照被人当做像牲口一样使唤,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他的残缺之处因为没有钱修复发炎了。
他甚至能隔着裤子闻到那快要烂掉的恶臭味,这也导致了他的下半身那处长的比其他太监更奇怪。
某个下雪的夜晚,当欺负陆照最狠的太监醉倒到井边,他毫不犹豫将人推了下去,听着井里扑通的水声和凄厉的惨叫,陆照第一次尝到复仇的甘美。
后来,陆照被调到梅妃的宫中,她看上了陆照的脸,却又在看见陆照的残缺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怪物,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陆照在梅妃的胭脂盒中掺了阿芙蓉。
不久后,疯癫的梅妃从角楼一跃而下,宫人们说她是坏事做多了被冤魂索命。
再后来,陆照就去了年妃宫里做了太监。
年妃待他宽厚,会在他值夜时递来热茶,还教他识字读书。
说来,年妃跟姜多善很像,不是外貌上像,而是她们的看陆照的眼神从未有过一丝的鄙夷,陆照在她们面前跟正常人没有差别。
虽然陆照对她并无感情,但当这位善良的妃子求助时,他还是出手相助了。
在宫中这些年,陆照偶尔能远远望见祁帝,却从未有机会说话。
直到某天,他再次遇见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原来他是御前总管太监秦福。
秦福给了陆照一本武功秘籍,练成后他获得了绝世武功,却也失去了常人的七情六欲。
转机出现在一场宫宴上。
刺客要祁帝时,陆照的速度竟然比银龙卫还要快,他替祁帝挡下了那毒箭。
也就是在这场宫宴上,祁帝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金瞳的太监。
“你的母亲……可是阿星朵?”祁帝的声音微微发颤。
陆照讲述了了他在南疆王宫被幽禁,又讲述他一路上是如何来到祁国。
祁帝听完竟然流下了眼泪,将他拥入怀中,隔着龙袍,陆照感受到了祁帝身上的温度。
这就是被亲人疼爱的感觉吗?
“朕对不起你。”祁帝抚摸着陆照残缺的身体,“从今往后,朕会好好的补偿你。”
陆照俯首跪地,心甘情愿的成为祁国的一条狗,祁帝最锋利的一把刀。
当祁帝命令陆照征讨南疆时,陆照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只听祁帝的话。
第一次凯旋回朝的那夜,祁帝在寝宫亲自为他斟酒:“你的身份必须保密,切莫对外人提起。”
陆照顺从的点了点头,将“父亲”这个称呼永远咽回肚子里。
陆照屠杀了南疆三次,他早已回不去南疆。
每一次屠杀都让陆照确信一件事,他不属于南疆,也不属于祁国。
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只能通过做祁帝手中一把杀人的利刃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陆照走出帐篷,抬头看向夜空,此时夜空中挂着一弯新月,他不由的想起姜多善的笑颜,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从前他在乎的只有祁帝,如今姜多善也在他心中占据了一方天地。
陆照说不出清楚自己对姜多善是什么感觉,他喜欢姜多善对着他笑,姜多善每一次对他的亲吻,他都能感受到身体上的颤栗。
他的心已如一潭死水,唯有姜多善能激起涟漪与水花。
如果这就是喜欢,他想自己一定非常喜欢姜多善。
临行前,陆照曾答应回来要告诉姜多善一件事,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祁国告诉她。
“阿月,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