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穹渊之争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如今有太多的疑虑纠结在她的心头,过往种种回望起来如同隔着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一般,被抹去的记忆、推翻两族和平的阴谋、杀害奚墨寒族人的凶手,以及最后将自己成功置之死地的结局……还有可能是这一切孽果的始作俑者——司黎的重生。
便是不论那些私事,她身为前任妖尊,又怎能放得下妖界?更何况妖界遭逢的几次灾劫,她更是难辞其咎。
“还是叫我依儿吧。”
沉默了片刻,乐正依抬眸轻笑一声道。
奚墨寒闻言却是心中一紧,抬眸看向她,却只见那眉眼间的释然之色。
“我不会去逃避否认自己曾经是乐正漪的事实,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还是想作为乐正依出现在大家面前。穹渊之争上暴露身份已是不得行而为之,那之后引起的风言风语,恐怕已经传播开来了吧?”
乐正依看向乐正轲,道:“爹,我不太懂那些政事,但我也明白,乐正漪的出现对于妖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便是我无心去打听,族内的一些声音也传到我耳朵里了。”
“别担心那些事,朝堂上的事墨寒处理的很好,族内的事也在我的掌控范围以内,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之辈翻不起什么风浪。”
乐正轲闻言皱了皱眉,奚墨寒也是握着乐正依的手认真道:“漪,如今你仍有着圣树的认可,而我是受你献祭才得以登临妖尊之位,如今你既回来,那这妖尊之位自当是归还……”
“可饶了我吧。”乐正依连忙出言打断了她,苦笑道:“这妖尊位子别人想坐,我可是半点兴趣没有,你难不成是想把那些惹人头疼的政务全都扔给我吗?”
“你不愿处理那些政务,都交给我就好。”
“那我空有一个妖尊的虚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乐正依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傻气的人,见她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当上妖尊,可以随便命令我做什么……”
奚墨寒其实也知道妖尊之位如今她们谁坐都没区别,但她心底就是想要把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给乐正依,简直就像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着急不知该怎么向喜欢的人证明自己真心的小朋友一样。
乐正依也是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一颗心顿时如同浸入温热的糖水一般,软软地化开来。
“哦,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不是妖尊,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对吧?”
逗弄奚墨寒的心思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她理智的阻挠而疯长。没办法,实在是记忆中那如傲雪寒梅般清冷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时自己喜欢这人喜欢的紧,整天想尽法子搏美人一笑也常常是徒劳无功,更别提见到这般小媳妇似的可爱神情了。
果然,奚墨寒听到乐正依这般询问,耳廓通红着低头轻声道:“自然、自然是听的……”
“咳……”
一声干咳打破了两人间旖旎的氛围,乐正轲看着两人,几番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
亏他方才还想旁敲侧击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到了何种地步,现下看来是自己白操心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初他该反对的也都反对过了,既然哪怕是死过一次却依旧做出来如此选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奚……”
白颍看看完全不掩藏爱意的奚墨寒,又看了看自以为将爱意掩藏得很好的乐正依,神色复杂地扶了扶额。
“不要再让我后悔了。”
半晌后她只说出了这一句话,奚墨寒也是由羞耻中端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点头道:“白姨,我起誓,今后我便是身死道消、永诀轮回,也绝不会让漪受到任何伤害。”
“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我才安心。”白颍轻叹一口气。
当初漪儿与墨寒的恋情,她是第一个给予支持的,因为她自认为墨寒虽是女子,但也是漪儿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后来漪儿身死,墨寒继承大统,种种流言下,她也始终不相信那是墨寒下的手,只以为墨寒便是有错,也当是无心过失。
可方才奚墨寒所亲自讲述起曾经所发生的那些事,却是彻底打破了她的猜想。
不可否认事出有因,但若是说她对奚墨寒的所作所为没有怨气,却也是不可能的。
她气奚墨寒别有用心,更气自己识人不清,但见奚墨寒此刻这般认真立誓,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换作任何一个人身处奚墨寒的境遇,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怨老天戏谑寡恩,见不得她们的感情一帆风顺,降下如此磋磨。
也愿老天见此情不易、此心不移,历经风雨仍旧相知相守的份上,多些恩慈,让那月老的红线,免去那些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