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墨寒极尽卑微地在她身前跪下，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低头道：“我还是不想放弃，所以，请原谅我的无耻，既然日后这份赌约的结局全由你来决定，那此刻就权当施舍予我一丝渺茫的希望吧。”

感受着掌间的柔软，乐正依好似被火燎到般猛然缩回来手，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答应吗，还是拒绝？

不该答应的，绝不能答应。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割舍掉有着奚墨寒的未来，那就该断绝掉一切可能。

可是拒绝又有什么理由呢？正如奚墨寒所说的，这份赌约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无论哪个结局，对自己来说都没有损害吧？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考虑依旧爱上奚墨寒的情况，明明……

眼前好似有一颗裹满了砒-霜的蜜糖，引诱着人将其吃下。尽管理智再三告诉她不该答应，可拒绝的话却偏偏无法说出口来，乐正依越想脑子越乱，奚墨寒看着她挣扎的神色，紧抿双唇，宛如等待宣判罪行的犯人。

什么样的选择才能让自己未来不会后悔呢？

“墨寒，你说如果遇到两难的决定，该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未来不会后悔呢”

乐正漪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转而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看书的奚墨寒道。

“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奚墨寒微微一笑将手上的书合上，见乐正依不肯明说，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沉吟了片刻后道：“依我看啊，人很难做出不让自己未来后悔的选择。因为人的本性便是永不满足，不管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将来面对何等境遇，都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我当初做出的是另一个选择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所以啊，比起考虑哪个选择不会让将来的自己后悔，不如去想一想，哪个选择一定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呢？刨除掉这个选择就好了，因为再坏也不会比这个坏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想起当初的事啊？！

乐正依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依旧在等待自己回应的奚墨寒，下意识张了张唇。

右手掌间残存的那抹心跳，好似一路传递到了心口处，逐渐同她的心跳相共鸣。

“……我怎么信你会信守承诺，不干预我的人生？”

最终，她认输般偏过头去，涩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奚墨寒的双眸骤然亮起，她一把牵过乐正依的手，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们去圣树前立誓，如果我违背了承诺，让我永诀轮回、世世早夭、不得好……”

“好了好了。”乐正依见她咒起自己来这么熟练，连忙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轻咳了一声后含糊道：“那……就这样吧。”

四周镶嵌着的明珠洒下了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少女那微微薄红的脸颊。

能不被拒绝已经让奚墨寒惊喜万分了，自然不会再要她亲口承认这赌约。

“好了，我走了。”

在奚墨寒笑意盈盈的双眸下，乐正依越发感觉不自在，刚想灰溜溜赶紧离开，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看着瞪向自己的乐正依，奚墨寒连忙道：“你现在出去，会被萝铃她们发现的。”

萝铃？乐正依疑惑地蹙眉道：“谁？”

“我的侍女。”奚墨寒解释道：“深更半夜，一个和前任妖尊一模一样的女孩从我的卧房中走出来，指不定那些侍女会编排出怎样的故事呢。”

乐正依一听也是反应了过来，头顿时大了起来，道：“那我怎么办？”

“等明天/朝会的时候她们就会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你离开就好，今晚你在这里歇息就行。”

“这不会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吧？”

乐正依磨了磨牙道。

“当然不是。”奚墨寒一脸无辜地撒谎，神情举止是那样落落大方，道：“你睡在这里就好，我到那边坐着。”

再度瞪了她一眼后，乐正依也是没别的办法。要说一晚上不睡对于她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可那样她就得和奚墨寒对坐一晚上，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有些窒息。

磨磨唧唧地爬上床，看着床头那一道屏风乐正依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安心，闭眸躺了一会儿后，枕边奚墨寒的体香却一股脑地往她鼻尖凑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掐了个昏睡诀，随后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墨寒……”

信守承诺的奚墨寒在书桌前正襟危坐了许久，忽然听到床榻那边传来乐正依呼唤自己的声音，她微微一怔，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墨寒……为什么……”

来到乐正依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这是她在说梦话。看着她那睡梦中都难掩凄苦的神情与眼角滑落的泪水，奚墨寒只觉心中一阵针扎般绵密的痛楚。

“对不起……”

她俯下身子，轻声在乐正依耳畔道歉，随后吻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那涩意一路传到了她的心底。

“嗯……白妍希，你敢这么罚我……你等着、等我……”

乐正依忽然又翻了个身，嘴中嘟囔了两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

正心酸着的奚墨寒又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半跪在床前，静静听着乐正依那轻微的呼吸声，六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苦痛中的灵魂，终于得以喘息了片刻。

“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