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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吗?”
一辆驴辇行驶在还算平坦的乡路上,驾车的是位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小少年一身粗布短褐,听到车内的人问话,连忙回答。
“快了快了!公子再等等,前面就到了!”
车内传来一声浅哼,算是回应。小少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动了动手中缰绳,让驴子走的快些。
车里的公子雇人驾车去城郊,出手阔绰,可就是这么一份钱多的活儿,难得遇冷。
小少年咬牙接下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可打心底里,他也不愿意往城郊去。
无他,城里人都知道,一个月前开始城郊就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军队,闹得城中人心惶恐。后来又听说,那些兵不是打他们,是要往洛阳打董卓的,是为了天下百姓,是好兵。
小少年不以为意。都是兵,穿身盔甲比山上的土匪更可怕,哪分什么好坏。
前线要打仗,擅自靠近军营的百姓很容易被当成敌军细作,所以大家轻易不敢往城郊靠近。
车里的公子看着身板和力气还赶不上他呢,真让那群大头兵扣住,八成是活不了。
就是别连累了他。
小少年的视线直直地盯着驴屁股,过了半晌,忽然道:“公子,你真去投军啊?”
这话是车里公子雇车时说的。大人们都不信,不肯出活,可他缺钱,他就信了。
车里传来声音,“吾在军中确有熟识,你且安心地往前去吧。”
又是这种话。小少年听完,不多言语,只沉默地继续驾车了。
凛冽的风刮个不停,风声呼呼地响在耳边。
车内。
江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把手塞进怀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临时找的驴车条件简陋,车内车外一起刮风,冷得刺骨,对这具算不上养尊处优,但属实没吃过几分苦的身子骨来说着实难挨。
他开始怀念穿越前热乎乎的暖气了。
江闻想着,不由得内心苦笑。
穿越大礼包把他送到哪不好?怎么偏偏就送到东汉末年?这是他能把握住的时代吗?!
江闻,穿越前职业为男大学生,人生格言活着就行。
成绩和成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性格不社牛也不社恐,聊天能说话也能沉默,模样自评清秀,不过是扔在人群里一眼看不见的清秀。
综上所述,他在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一点特色,是努力了二十年,依旧活成普通人的一生。
唯一的特色是死亡。
他的死法是他在校园里走的好好的,忽然天降一道惊雷把他劈死了。
听起来很惨,不过要是都市传闻、奇人异事里能因此记他一笔,也算是一辈子最轰轰烈烈的时刻了。
江闻安慰自己。
至少不是卡车接单,直接送他天崩开局,让他开局一个碗在东汉末年打天下。
雷公接单让他一步到位穿成江氏公子,怎么看都赚了,好歹也是个“公子”,总不会让他饿死。
广陵江氏之前名声不显,在广陵郡里算是典型的中层。
对比吃不起饭只能卖身为豪门佃户的穷苦人家,江家的田产和铺子在最低限度之上保证了族人的生活,不止饿不死,还有闲钱供原身等江氏子弟脱产读书。
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江家给不起。
往上没人脉,往下不稀得看,往左往右底子又不够厚,服不了众,就只能这么僵着。
徐州牧陶谦颇有成算,治下得以休养生息,徐州境内多豪奢,人有钱有闲就开始多事。
广陵郡里不太平,江氏为求出路多番谋划,原身作为族内下一辈中的嫡长,自然而然地承担起振兴家族的担子。
可惜……
江闻不禁感慨。汉朝以孝治国,在这个时代一个好名声能做到太多事,江氏苦心筹划,欲扬原身孝子之名。
只可惜这份苦心谋算成功又失败了。
原身的确得以扬名,举为孝廉,但戏作过了头,最终害了原身性命。
在江氏族人眼中,“江闻”的苏醒是大病初愈,任谁也不会想到躺在床上的人醒来之后,壳子里已经换了芯。
初穿越时,江闻以精神不振、病昏了头为借口,成功瞒天过海,糊弄过最危险的时段,没让人怀疑他的行为与原身有异。
但对并没能按照穿越文的一贯套路继承原身记忆的江闻来说,在江家的每一步都堪称如履薄冰。
单是认清江氏上下几十口人,把脸和名字对上号,就让江闻感到心累。
但他总不能连爹,娘都叫错人吧?不被人当成失心疯才怪。
等到病无可病,不能再拖的江闻成功病愈,他又不得不面对原身留下的一堆“原身应该做的事”——在江闻看来都是烂摊子。
首要任务之一,就是举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