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生手一顿，酒杯中暗红的液体突然失控，碰撞在杯壁上溅出几滴，池生看向白色睡袍袖口碍眼的红色，眼神幽暗如墨。

“你前男友？”微哑的声音有些飘渺。

“才不是他，以前的人。”

“大学时候？”

乌梅第无数次回想起那人叼着烟问她哭什么的模样，大一寒假，大冬天他却是一件单薄卫衣，连体帽子下露出凌厉的侧颜，微卷短发被染成银灰色，银丝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对方浓重的烟熏妆跟脖子上层层叠叠的银链子让乌梅惊慌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看着乌梅眼神陷入回忆，甚至嘴角慢慢弯起，太阳穴突然袭来的胀痛让池生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他人呢？”

乌梅一愣，明白过来池生是说她心动的对象，捧着酒杯，喝了一口，顿感酸涩，咽下口，看向池生，故意道：“不知道，其实我很想再见见他。”

见池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寒冬的薄冰，一敲，阵阵碎裂，乌梅举杯又喝了一口，微微酸涩后，是一点回甘跟清凉，狠戾但畅快。

“你呢？既然让你那么心动，你怎么没跟她在一起？”乌梅盯着池生的眸子，很想看出什么，但又有些退缩。

池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按了按额间，“她不是同。”

乌梅心脏仿佛被一遍遍攥紧又松开，听到池生的答案，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嘴角轻勾，忍不住自嘲，“巧了，又让你遇见不是同的我。”

说着，抬起高脚杯，一饮而尽，握着空杯，乌梅垂着头，手指微颤，“池生，其实你很霸道，你从来不给人第二种选择，但你心也很狠，希望你遇见的下一个不是同。”

池生太完美了，身材长相身价都无可挑剔，她看上谁，如果不能得手，自然有其她人等着，她也会选择下一个心动的，她可以有无数个心动的，就像池生遇到她一样，乌梅暗想，她一定不是第二个，可能是第无数个让池生觉得可以费心思的，但自己不为所动，恐怕池生今天之后再不会浪费时间了吧。

乌梅忍不住诅咒，希望池生遇到的下一个，下下一个……“合适的”，都不是同。

久久没听到回答，乌梅觉得越来越窒息，猛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乌梅没忍住回头看去。

池生脸色潮红，上半身滑落在沙发上，侧躺着，五官扭曲，冷汗直冒。

最近的诊所。

老医生从乌梅口中获悉这人刚发烧过，还出来旅行、开车、游乐园各种疯狂玩乐，吃路边摊、甚至喝酒，忍不住摘下眼镜。

“年轻人，生病伤身，本来抵抗力就差了，还不好好休养，拼搏糟践，你们真的是……哎，先输液看看吧，这人也是够能忍的，一直烧着头晕脑胀，也没耽误玩儿。”

老医生说完起身，去后边配药了。

乌梅垂头听完老医生的话，握着病床上池生的手，越来越紧，心脏缩成一团，酸涩、震惊、难过如潮水般涌来，身体被撕扯着。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明明记得的，怎么就忘了，那不正常的脸色，微烫的气息，她怎么就忽略了。

池生突然抬起身，俯趴在病床上，探出头，发出一声干呕。

乌梅连忙起身，一手拿过垃圾桶接着，一手轻拍她的脊背，声音暗哑，“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池生俯趴了很久，呼吸粗重，冷汗滴答在垃圾桶上，没有吐出来。

乌梅拍打着池生的背，眼眶泛红，下唇被咬到红肿，声音哽在喉咙，她惯于隐忍，但此刻实在难受，挨不住，她丢下垃圾桶，紧紧抱住池生冰冷的身子，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忍不住嘶吼，“你怎么能这么做。”

完全倾尽一切，不留退路，这种决绝狠戾，让她心颤。

这一晚兵荒马乱，池生高烧头疼伴着胃部的翻涌绞痛，乌梅探进她的咽喉才让她畅快吐了出来，擦干池生浑身的冷汗，换掉潮湿的床单被子，见池生平静睡去，乌梅才松了口气。

趴在病床边，看着池生安静的睡颜，乌梅忍不住想，要不试试看？

早上的叽叽喳喳的鸟叫让乌梅烦躁地把被子扯过头，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猛的起身，池生呢？

诊所二楼就是老医生的住处，她刚拎着鸟笼去早市吃饭遛鸟回来，抬头看乌梅一脸茫然，忙开口，“你终于醒了？你朋友说要赶飞机，拔下吊针就走了，我都拦不住，你真得好好劝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什么工作呀，值得玩命儿吗？”

乌梅心一沉，神色难掩落寞，“她说去哪里了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有留给我什么话吗？”

一连串问完，乌梅眼含期待。

见老医生摇头，乌梅肩膀瞬间耷拉下来，感谢过老医生，正要付钱得知池生已付过医药费才离开。

乌梅漫无目的走在人行道上，枯黄的枫叶飘洒落下，踩上去咯吱响，被勤劳的环卫工一遍遍扫过。

第三遍拿起手机，看着没有备注的熟悉号码，乌梅终于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