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钱？”童泽无语，“你哪来的钱？”
“我的钱分为两部分，第一是我录魔方短视频的钱，现在粉丝少，挣得不多，偶尔直播，还有播放量投放广告什么的，弄了两年，一共才挣了六七万吧；第二，是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一个月五六千，再加上压岁钱什么的，有不少。我花得不多，几乎都在卡里存着，想着以后万一能用得上呢，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林航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展示给童泽，“你看，卡里的余额有多少。”
看到数字的那一刻，童泽震惊了，林航的卡里居然有二十四万多，“这是，这是你攒了几年的钱？”
“从四年级开始的，也就是听我爷爷奶奶说起我有个哥哥的时候。”林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攒钱，他们给的多我花不出去是一个原因，其他的大概是因为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比如我的魔方，再比如，我亲哥你。”
童泽现在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林航对他的情谊是绝对真挚的，但他不能接受弟弟的钱，这是原则问题。
“小航，哥真的不要，我妈投资失败，无非就是买房子的时间再往后推一两年罢了。”童泽抽出手，摸了摸林航头顶，“你的钱你自己留着。”
“哥，你就当是我借你的不可以吗？”林航声音越发急切，“不借你十万，可以，那我借你八万，八万总行了吧？不需要利息，等你以后上班了，挣的多了，再还我。”
“小航，你听我说。你现在借我钱，我拿来做什么用呢？”童泽说，“给我妈，不保险不说，她肯定会问我钱哪儿来的。放我自己手里，我也暂时用不着，只是从你卡里换到我卡里而已，没区别你知道吗？而买房子的事，我跟我妈说了，等我上了大学之后赚了钱再买。”
这回轮到林航沉默了，童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不着急买房子，又不能给阿姨，那这钱确实只是放在童泽卡里而已。
“小航，你的心意，哥心领了。”童泽会心一笑，“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紧急用钱的时候，哥不会向你借一分钱。”
林航还想再说什么，再次被童泽制止，“这样，我发誓：等我需要用钱的时候，比如之后给我妈买房子的时候，如果钱不够，我就跟你借钱，好不好？”
“啧……行吧，我记住你发的誓了。”林航知道，他已经说服不了童泽了，因为童泽现在确实不需要钱。他松开童泽的手，又突然想到了谢逸，“诶哥，逸哥知道这件事吗？”
童泽顿了顿，“我之前跟他提过，但都只是模棱两可的怀疑。这两天他高考，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确切消息的。”
“你，是不是也不想让他知道？”林航问。
“是啊，一个弟弟，一个男朋友，你俩我谁都不想告诉。”童泽说，“都想着帮我，给我补偿，借我钱，但我现在真不需要。”
“但……我俩都是在意你。我就觉得，你真不用在金钱上跟我俩这么见外。”林航说，“钱这个东西，又没那么重要，我们就是想让你心情好点儿而已。”
“我知道。”童泽笑着，“可是，我们关系平等，单方面享受你们给我的物质和金钱，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你就是想得太多，脸皮太薄。”林航用手机轻磕了两下童泽的膝盖，“咱们相互的懂不？以后我缺钱了还要跟你借呢。”
童泽拍拍林航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钱的话题终于结束，童泽感觉有些累，刚才由于注意力的转移，没怎么感觉到胃痛，现在身体和大脑都静了下来，胃里的灼烧感反而又来了。
他踢了踢林航的椅子腿，“我饿了，去给我热热粥吧。”
“光喝粥怎么够。”林航站了起来，把椅子拉回原处，“十一点多了，我点外卖吧，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点什么都行，就点你爱吃的。”童泽起来坐到书桌前，”我还想来你家复习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呢，结果一场争吵，时间都没了。”
“我觉得这不是浪费时间，对于你的苦恼和困难，我是一定要知道的。还有，哥，你努力改变一下你的习惯好不好？”林航说话的语气变化很快，现在正是一副撒娇的表情。
“什么习惯？”童泽不明就里。
“对我，别那么抗拒，你试试抛开同性恋这层枷锁，跟我有亲兄弟之间正常的接触，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林航一边下单一边抽空抬眼看童泽，“慢慢来，会改变的。”
童泽顿了顿，扭脸问林航：“是不是……我让你不好受了？”
“嗯，有点儿。”林航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想隐瞒。不好受，就是不好受。
“行。”童泽点了点头，“我尽力。”
“我这可不是逼你啊，你就自然一些，别太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就好。”林航关掉手机，“外卖点上了，我去给你热热粥，你去看书吧。”
“诶，等等。”童泽走到林航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样行吗？”
“行是行，但这是你本来就已经习惯的动作，你忘了，你刚才就这样拍过我脑袋。”林航笑道，“我指的是别的。”
“比如？”童泽看着他，眼神认真。
林航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哥，坐这儿。”
童泽坐下了，离得林航不远也不近。
林航稍微往童泽那边挪了挪，“你看，咱俩挨着坐，双腿都自然打开，那我的右腿和你的左腿膝盖肯定会碰上。”他用膝盖碰了碰童泽的，“以你的习惯，肯定会挪开，是不是？”
童泽感受了下膝盖处轻微的碰触，或许是弟弟的缘故吧，关系都这么近了，倒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烈的异物感，不排斥，但也没有电流，跟和谢逸碰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因为谢逸的每一个或大或小的触碰都能带给童泽过电般的感觉。可如果旁边坐着的是别人，他还是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怎么样？”林航问，“什么感觉？”
“其实……还好，没什么感觉。”童泽说，“就跟自己碰到自己的腿似的。”
林航大笑出来，“这个形容我赞成，没感觉就对了嘛，亲兄弟之间，那跟自己碰自己真没什么区别。如果你说有感觉，那我就要怀疑你和谢逸的感情了，以及你对我……那什么……咳咳……你懂得。”
“林航！”童泽歪头瞪着眼睛瞅他，“你小子，他妈的敢开你哥这种玩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说罢他起身一把把林航推倒，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到他身上，又抄起软枕头往他身上打闹着砸了好几下，故作生气，泄愤道：“我能对你，有什么……好意思想不好意思说？”
“哥，那我当初往你后背里塞纸团，我把你从后边压床上，我逼你说出你是同性恋那次，还有我喂你吃草莓那次，你敢说你没往那方面想过？”林航不怕死地扯出以前对童泽做过的几次操蛋的暧昧行为。他知道他哥不可能喜欢他，他就是想逗逗他哥。
“靠，你还敢跟我提那几次，除了生气，什么都没有。”童泽拿开盖在林航脸上的被子，可不能给捂坏了。他用枕头戳在林航脖子处，“我告诉你，第一次被你那么欺负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教你，太顽劣了，你就庆幸吧，我最后答应了你。我一直喜欢的是谢逸，从给你上第一次课之前，我就对他有感觉了，知道不？”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俩世纪真爱！千年难遇！海枯石烂！”林航不断求饶。他其实完全能坐起来，只是装作打不过，配合着童泽打闹而已，“哥，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童泽继续怼他：“你个小屁孩，我能对你有什么感觉，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没有，知道吗？”
“诶哥，话别说那么绝。”林航抓住童泽的手腕，仍旧不怕死地惹他，“这辈子咱俩是兄弟，在不了一块儿就算了，你干嘛还把下辈子的事儿都预见出来！人一投胎谁也不认识谁，万一咱俩不是兄弟，我碰见你我可以追你啊！”
“林航！”童泽再次抄起枕头，使劲儿往他身上砸，“你他妈，够了没？还敢开这种玩笑！我告诉你，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去找谢逸！”
“好好好！你去找他！到时候，我去跟他抢！”林航用手挡着不断砸下来的枕头，虽然一点都不疼。
“你可算完蛋了我告诉你！”童泽砸累了，喘着气笑骂道。
“完蛋就完蛋！”林航也跟着笑。
童泽翻身坐到一旁，愤愤道：“我收回刚才的承诺。”
林航有些慌，“什么！”
童泽瞥了他一眼，“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之间的碰触啊，什么玩意儿的。”
“诶，别，别啊哥，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怕你还因为钱的事儿难过，开个玩笑转移转移你的注意力而已。”林航求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行了吧！咱俩只做亲哥俩，你永远属于谢逸，行了吧！我错了，哥，我真受不了你疏远我，跟躲瘟疫一样躲我！”
“哪有那么夸张！”童泽失笑，眯眼看他，“那你下次，还敢不敢开这种玩笑了？”
“不敢了！”林航说，“这种玩笑开一次真的够了。”
童泽：“再开，我真抽你！”
林航把被子卷了卷推到床头，“不过话说回来，除了逸哥跟我，你可不能让别人碰，知道不？”
童泽拿出手机，随口问道：“为什么？”
“我哥长这么好看，凭什么让别人碰，男的女的都不行。”林航右手搭在童泽肩膀上。
“靠！”童泽笑了笑，“你操心的事儿还真多。”
林航晃了晃他，“听到没？”
童泽无语点头，推了他一把，“好，知道了。我饿了，快去热粥！”
林航见他打开了手机，“哥，你现在要干嘛？”
“跟你逸哥聊天。”童泽说着打开微信。
“他这不是没回你吗？”林航凑近了，一眼就看见童泽发出去的那条微信，谢逸并没有回复。
“这都十二点二十了，他们十一点半考完，应该回家了啊。”童泽有些担心。
“也可能在外边吃午饭啊！”林航推测说。
“我给他打个电话。”童泽拨通谢逸的电话，听筒里提示关机。
“应该是一直没拿手机，中午也没回来。”童泽摁灭手机屏幕。
两人一起下楼，林航给童泽热了热粥。
大概是现在心情好了一些，一碗粥下肚，童泽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没过多久，林航订的外卖到了。两人一起吃完午饭，又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把粥都喝光之后，已经快一点了。
下午给林航上课的内容，都是冲着中考来复习的。童泽讲的题目和知识点，已经没有林航搞不定的了。
做物理测验的时候，童泽打了个哈欠，眼睛迷迷瞪瞪的。
林航戳了他一下，“哥！”
“嗯？怎么了？”童泽右手托着脸颊，歪头看他。
林航指了指床，“你要是困的话，就去睡一会儿吧。”
童泽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职责所在，怎么能在上班时间睡觉，你写你的，甭管我。”
“这些题我都会，你留的是测试卷又不是讲题，我写完得一个小时，你没必要非得在旁边盯着我。”林航翻了翻那几张卷子，“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还不相信我？”
童泽“啧”了声：“……不是不相信，是原则问题。”
林航放下笔，“哥，谢逸有没有说过你，太固执了，太正经了？”
“额……”好像说过，童泽心想。
“在我这儿，你没必要这么认真。”林航站起来拉他，“起来，去睡会儿。”
“不用，我不睡。”童泽坐着就是不起来。
林航嘴角噙着一抹笑，“我发现啊，哥，只有威胁你才能治得了你。”
“你要干嘛？”童泽往后靠，左手使劲儿往开掰林航的手指，想把自己的右手解救出来。
“还能干嘛？威胁你呀！”林航说，“你要是不去睡觉，我就抱你去，所以，你自己做决定吧。”
“你……”童泽无奈，只能起身上床，嘴里还念叨着：“真服了，怎么都这么威胁我？百试不爽么？我还有自主权吗？”
“谁让你对自己这么苛刻。”林航坐下继续写卷子，刚拿起笔又扭头看向他童泽，“诶，哥，谢逸也这么威胁过你？”
童泽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除了你俩，还能有谁？”
“你看，你就是固执，我俩的想法一样。”林航说，“他现在倒是用不着威胁你了，直接把你抱到床上完事儿。也就是我，不能那么干，只能威胁你。”
“赶紧写你的试卷。”童泽指着他，“你不乖乖做题，我现在就过去，看咱俩到底是谁威胁谁，相互制约不懂吗？”
“好，好！我写！”林航转了过去。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童泽看着林航伏案学习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望向窗外。
闹腾了半天，总算能消停会儿。现在童泽除了对谢逸高考的在意，其他事对他心情的影响小了很多。
虽然一想起那跟丢了没什么区别的十万块，还是会觉得可惜和失落，但人生的起起落落不就是这样的么，一辈子那么长，以后需要迈过的坎儿还有很多，现在这点事，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困意袭来，童泽闭上了眼睛。
林航见童泽已经睡着，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了。童泽的睡颜跟他这个人一样，安静、柔和，连呼吸声都那么浅，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连女生都会自叹不如的程度。
呵，怪不得谢逸会那么喜欢童泽。
而林航自己，即便不是同性恋，也能强烈体会到同性高颜值的魅力。
若不是有亲兄弟这层关系阻隔，保不齐他也得被掰弯。
林航轻轻撩开童泽额头上的碎发，才发现他额头已经出汗了，林航视线移向童泽盖着的被子，“啧，大热天的，怎么盖这么严实。”
林航抽出两张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童泽的额头，又把薄被往下拉了拉，才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做题。
这一觉睡得挺沉的，童泽醒来的时候，从眼缝中感受到一丝光亮，还以为自己睡了一夜。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睡在林航床上。
童泽把被子叠好，去桌子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靠，都五点了，他居然睡了三个小时。
“林航？林航？”童泽喊了两声，卫生间里没有回应。
他开门走出房间，“林航？”
“哥，你醒了？”林航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童泽下楼朝厨房走，问林航：“你干什么呢？”
“给你煮粥啊。”林航打开锅盖，“中午的不是喝完了么，这回是新煮的。”
童泽来到他跟前，往锅里看了一眼，笑道：“行啊，稀稠度刚刚好。”
“你来的正好。”林航从橱柜里拿出碗和勺子，“这粥刚好能喝了。”
“你怎么又想起给我煮粥来了，中午不是刚喝过吗？”童泽问。
“中午是中午，现在是现在。”林航给童泽盛了一碗。
“你也喝点，看着不错。”童泽说。
“嗯，我也喝。”林航给自己也盛上了，“我第一次做的，怎么着都得尝尝啊。”
童泽尝了一口，说：“挺好的，不比我做的差。”
林航被夸乐了，也喝了一口，“确实不赖。”
“快点喝吧，喝完赶紧上楼，今儿得把试卷讲完。”童泽催促道。
其实粥这个食物并没有太过浓烈的味道，很多时候喝起来仅仅有着淡淡的香味，远不及其他食物能带给味蕾更多样化的刺激，童泽喜欢它绵软温柔的口感，以及流入食道和胃里时那种被极致呵护的安全感。
林航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并不喜欢喝粥。可现在，跟童泽一起喝粥，没有任何其他食物佐餐，却依然能感到家的温暖。
粥煮的并不多，两个人喝，一人一碗半的量。
喝完之后，童泽从林航手里把碗和勺子抢了过来，去水池边洗了，原因是担心林航洗不干净，还浪费水。
上楼之后，他又看了眼微信，谢逸依旧没有回信。看来还没到家。
童泽把试卷都讲了，又梳理了一下重难点。
临近结束的时候，铃声才响了起来，是谢逸打来的。
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童泽的手却莫名其妙的僵住了，像是不听使唤似的。
林航见状，戳了他胳膊一下，“哥，愣什么呢？谢逸电话。”
“啊……哦……”童泽回过神来，拿起手机划向接通，“喂，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