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要学让他跟着孟珎学,反正你们一个师门的。”花奕拿树枝指着她比划道,“你自己学得辛苦还带个徒弟,下回再一哭我都不知怎么哄,只会在旁边干着急。”
晏璇:“……”
司珩皱眉:“小璇哭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哭?”
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形除了他们几个,没让司珩知道。
“舅舅,你别听奕姐姐胡说,我那天是……不小心喝了口酒,对,喝了酒。人糊涂了嚷嚷着不想学医,反正哭哭啼啼的特别丢人,我们不要再提了。”晏璇用手蒙住了脸,讨饶道,“说晏曜的事,就不要说我了……”
司珩:“原来是醉酒了。”
花奕叹了口气:“哎呀,就怕……酒后吐真言。”
晏曜腾的站起,大家的目光被引了过去,他飞快道:“小姐,我现在学着自己看书,已经能分清大部分药材了,孟大哥有时也会教我。”
“你倒是个勤学的孩子。”司珩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虽吵吵闹闹可见感情融洽。杜若听得分明,就是被他们之间的关系绕糊涂了。他稍稍打量眼前的少年,长得瘦弱偏黑,与晏璇无一处相似,眼睛倒是明亮像含了一汪春水,少年亦对晏璇恭敬唯命是从,应该是被赐了姓的家仆之类的人,可他又是花奕收的徒弟,花奕则是晏璇的好姐姐……
“恕我冒昧,晏姑娘如此关切晏曜小兄弟,他……可是你的远房亲戚?”杜若问道。
远房亲戚?不知这人在想什么,晏璇轻笑一声:“他是我弟弟。”
晏曜还未来得及应答杜若的问话,这句轻柔的话语就飘进耳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进心里,疼得他心脏猛缩,瞬间含了泪。晏曜双眸颤动,想着自己若真是她的弟弟该有多么幸运,他们会一起长大,一起出游,他一定一定护着她,成为她最好的弟弟。
然而,这一切都是妄想。
“小姐说笑的,我……是被她偶然救下的孤儿,不是她弟弟……小姐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话我都听腻了,既然我救了你不得听我的?”晏璇没好气道,“不肯喊姐姐就算了,我自封一个总成吧。”
晏曜讷讷:“小姐……”
“哦,原来如此。”杜若打圆场笑道,“晏姑娘心善,晏曜小兄弟又懂感恩,善缘结善果,真是无与伦比的一场相逢啊。”
晏璇:“……”差点忘了这人最初就是靠着那张嘴把自己蒙蔽了。
“既姓了晏,也是晏家人了,姑且算小璇的弟弟。”司珩道。
当初,他也嫌晏璇多事,天下受难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况且救的人不定是什么狼心狗肺之辈。这一个,她没救错。
杜若点头应和,不禁又多看了晏曜两眼,少年不是生来瘦弱,是长期挨饿受苦导致的。细看他的面相,天庭饱满,五官端正,若长开了也是个俊秀少年。他甚至从晏曜的眼角眉梢中瞧出了几分熟悉感,似乎有个人看人时也这般秋水盈盈……
晏璇吃完就进了马车休息。司珩说他只给了孟珎一个半的时辰,等过了时间,他们便出发。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她靠坐在车窗边,手里摩挲着那枚银铃铛,细碎的叮咚声和着窗外的鸟鸣,思绪不知怎的飘到十里坡那夜。
彼时,十一大哥的玉铃铛在她手里,她心血来潮将它绑在腰间,天真地想着和孟珎站一块会不会闯出个铃铛教派的名头,完全没意识到一男一女挂着相似的信物,此举有多暧昧。孟珎是想到了,却是说什么她有了新铃铛,和她很配之类的话,现在想来当时他整个醋意上脑,是哀怨自己把他这个“旧铃铛”忘了。
晏璇无声笑了笑,那块木头鼓起最大的勇气大概就是跑去斛县,感情里“又争又抢”这种事他是真做不来。算了,谁叫她就被温水煮青蛙,被他这汪溪水泡软了。想想,她的金铃铛应该快成了。
“咚咚咚。”有人在车壁上敲了敲。
“小璇,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出发了。”
晏璇掀开车窗帘子,见司珩已骑在马上,整装待发。
她微顿道:“舅舅,师兄是不是还没回来?”
司珩轻拉缰绳微转马头,神色认真:“他与我说好了几时便是几时,没有等的道理。况且,以我们的脚程,天黑前堪堪有望赶到镇上。”
野外露宿毕竟危险,晏璇明白司珩的考量。
她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走吧。师兄他认得路,相信他随后就会追上。”
司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几许,未感受到她的勉强和忧心,方露了笑意满意离开。
车声辚辚,马儿吃饱喝足后跑得飞快,半刻钟功夫已不知走了几里地。晏璇只感受到风儿从脸上不断拂过。
“小姐,这几包药都已经筛好了,还有哪些需要捣弄的?”
“嗯?”
晏曜重问了一遍,晏璇才回过神,她指了指其中两样:“把这些切碎了放在药柜里就成。”
忽的,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混在车马声中,晏璇双耳微动,一下坐直了身体。
那股强劲的震感越来越重,随之又渐渐平缓下去,马儿“嘚嘚”的声音不再杂乱。福至心灵,晏璇撩起车帘,一道骑马昂扬的身影后来居上,落于马车外共进退。
“阿璇,我回来了。”
一抹温煦笑意绽开在来人的脸上,孟珎微喘着调整呼吸,束起的发尾随着身体的跃动而飘扬,日光照在他身上,有一种新生的神采焕发。
晏璇看着他,心里的一点愁闷不自觉就散了,会心一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