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从后院出来时,偌大的猪身早已被胡婶子拆成了一块块的猪肉。因着是在王大娘家杀的猪,还挖了她家的十几棵芦菔与菘菜,西乡里正则是出钱去镇上买了一大块豆腐。所以野猪身上割下来的猪油三分之二给了王大娘,三分之一给了里正。
后来叶云昭做主,把猪尾巴当作搭头给了王大娘,毕竟今天这场杀猪宴,用了王大娘家不少东西,众人也是明事理的,自然没什么异议,王大娘则是又惊又喜,美了好一阵子。
十几个人对着猪肉又切又剁,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猪肉、猪内脏已经要用的蔬菜才算处理妥当,就连野山姜都备下了十几棵。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杀猪菜才送进叶云昭嘴里,经过婶娘的仔细清洗与多多的野山姜,腥臊味倒是并不明显,加之野猪常年捕食,其肉紧实,不如家猪肉那般油润,肉质还有些粗糙,嚼起来十分费力。
若是让她评判,她觉着野猪肉口感实在一般,远远比不上猪肉铺卖的家猪肉。但这毕竟是不花钱就能吃到荤腥,叶云昭瞧着大家吃得则是心满意足。
她与王大娘约好明日再开垒菇棚后,便挎着自己的小竹篮,快步往县衙赶。
*
不知是不是自己近日早出晚归的原因,叶云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五六日没见过韩县丞了。
她行至县廨后院,拐到韩县丞的小院中:“韩县丞?韩县丞?”
只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叶云昭本想同他商量带着百姓种蘑菇的事情,谁知一连来了三次,三次都没见到他。
她蹙着眉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瞧见不远处背着药箱的黎羡江,叶云昭快步上前:“黎大夫,你瞧见韩县丞了么?”
这半个月来,黎羡江日日背着药箱去东、西二乡义诊,免费治了不少风寒、咳嗽,甚至常年积劳的病人也治了不少。叶云昭便在县城给他寻了个偏僻的小铺子做药铺,说起来那间铺子与原身还有些渊源。
叶云昭只从原身遗留的记忆中找出她是主动买下的,但买铺子的钱是哪儿来的,却实在记不得了。况且原身买下铺子第二日便意外死亡,等她接替了原身,又是笼络人心又是处理政事,直到前几日她得了闲,在街上闲逛时才想起此事。
空着也是闲置,叶云昭回了县衙就把铺子的地契给了黎羡江。虽说黎羡江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才有了落脚之处,但他毕竟免费医治了不少百姓,费了不少珍贵药材,这间铺子算是他的聘金了。
有了正儿八经的药铺,他也不需要叶云昭写告示帮忙寻草药了。黎羡江自己画了三五株治风寒的草药,张贴在医馆门前,说是寻到一定数量的药草可以免费诊治一回。而后的种种,叶云昭就不大了解了,不过就算是这些,也是庄雪打听来的消息,主动告诉她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未搬走,依旧住在县衙的空屋里。
眼下黎羡江正要去药铺,他状若思索,道:“韩县丞……这两日好像去了如意楼。”
如意楼?叶云昭一愣。
陵南县百姓皆知,如意楼是陈靖山的地方,如意楼所售之物昂贵,莫说寻常百姓买不起,就是叶云昭这种地方苍蝇小官也是付不起的。
她努力回想,先前去岳州城领俸禄时,韩县丞和她所领东西相差不大,竟能进如意楼?
难不成是去找陈靖山?
但出了什么事情,他竟然亲自去找陈靖山?毕竟陈靖山一介商贾,说他主动求韩县丞办事还差不多……
叶云昭心头生出许多疑惑,只是没等她想出答案,眼前的黎羡江道:“叶县令,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先去药铺了。”
叶云昭恍然,忙点了点头,与他背道而驰。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很快,叶云昭就把这个不大对劲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如今正忙着处理新摘的菌杆呐。
她按着先前试过的法子,将处理好的菌杆洒落在堆满腐殖土和腐叶的木桶中,轻轻用手覆上一层薄土,遮上稻席,送进了堆放杂货的角屋。
次日上午,叶云昭将鸡窝里的鸡蛋摸了出来,看着篱笆上一颗颗的露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要给小母鸡们垒的鸡窝是如何也拖不得了。
吃过朝食后,她快步往县衙大门走去,但路过韩县丞院落时止了步,往里探着头道:“韩县丞?韩县丞?”
无人应答,叶云昭往里走了两步,又道:“韩县丞?在家么?”
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来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叶县令……咳咳……可是有事?”
叶云昭快步上前,朝着屋内道:“前几日我想出了一个赚钱的好法子,想同你商量商量……”
“咳……叶县令博学多才……咳咳……自己做主就是……咳咳咳咳……”
屋里穿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急忙道:“韩县丞你没事吧?我去找黎大夫来瞧瞧!”
“别!”屋里人断然拒绝,又轻咳几声,“我已经熬了药,想必睡上几个时辰就大好了……咳咳……”
忽地生起一阵微风,叶云昭忽然想起治疗咳疾的药方里头有甘草,黎羡江早前没有药铺时常常在县衙熬药,每每遇上甘草,药味浓烈,直窜鼻腔。
但现在……
秋风之中却并未有一丝的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