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交了不少达官贵族,成了消息灵通人士,十几年耳融目染下来,他对朝中事务颇有独到的眼光。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廷尉张律大败而归意味着什么?
那当然是,北弥在权谋场上已经完成熟,无人可敌,将来代王刘赤杀过来,城中还有几人能活?
时局要大变喽!
亭长感叹:“真是后生可畏啊……”
店主焦急的追问:“啥意思?”
亭长:“你别管,总之,赶紧逃命去吧,哈哈哈!”
他揣着酒壶,哼着小曲,往西市深处走。今儿开门红,赊了一笔账,讨了一壶酒,说不定能从其他店主那索要点小钱,又能去找美人了。
我这一辈子啊,名垂青史不一定,名垂青楼绝对行!
面摊角落里,张律穿着粗麻衣,带着斗笠,面庞藏在阴影里,他瞧了一眼亭长远去的身影,摆摆手,招来店主。
“客官有何事啊?”店主笑容满面。
张律:“亭长迄今为止一共赊了多少钱?”
店主:“三十七钱。”
张律从怀中拿出一袋钱丢在了桌上:“我的账连同他的账一起销了,不用找。”
不等惊讶的店主细问什么,张律起身阔步离开。
亭长是张律从小认识的同乡朋友,颇惹人厌,但人很可靠,言出必行,张律专门秘密前来,和他告别,交代一下后事,特别要他以后“关照一下”北弥。
现在都是生命最后时刻了,钱财毫无意义,朋友相识一场,就帮忙销销账吧。
走出西市,张律登上了马车,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向来喜欢清静节俭的生活,住的最小的宅院,有三个打杂的小斯,还有一个年迈的管家缇老翁。
下了马车,缇老翁迎了上来。
“老爷回来啦,要吃早饭吗?”
“不用,在外面吃过了,你随我来书房。”
“是。”
两人走进了书房,待缇老翁关好门后,张律掀起墙上的山水画,手在墙壁上来回摸索,找到暗扣,用力一拉,出来个黑漆木的匣子。
抚掉上面的尘埃后,张律把匣子递给缇老翁:“我死后,把这个交给陛下。”
缇老翁接过匣子,眼眶一红,用袖角摸去眼泪:“老爷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了。”张律快速的说,“家产就按之前说的分,不要用双重棺椁厚葬,一切从简,由你主持发丧。如果他们要挖我的墓鞭尸,你千万不要拦,坐马车速速出城,以免祸及于你。”
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张律撵起一缕头发,用力割断,放在了信封里:“把它带回故里,埋在我夫人的墓旁边。”
“是……”缇老翁哽咽着。
斗笠放在一边,张律换上了大夏的绸缎文官服,其实他更喜欢麻衣,更透气干燥。
见他准备好着装了,缇老翁上前推开了门,目送着张律离开。
再度坐上马车,这次目的是大殿。刚到,几个太监跑到张律面前,神色慌张。
“哎呀!张大人啊!您之前去哪里了?去您府上找了三遍都没人,还以为您……”
太监的话没说完,但张律能猜出,他想说的是“还以为您逃跑了”。
张律:“在下去买了点东西,劳烦公公担忧了。”
“没事,没事,快走吧,其他大人都在等您呢。”太监在前面引路,张律跟上。
偌大的宫殿,一座接着一座,华美雄伟,红色的围墙绵延向前没有尽头。张律从未喜欢过这里,一切都太空旷了,人一进来,像掉入染缸的一块布料,出来时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到大厅门口,尚未进入,激烈的争吵声便传来。往里一看,两位将军们嘶吼着,吵的面红脖子粗。
“秦将军!我都说了,半夜粮道被袭击必然有诈,肯定是北弥那混斯安排的!得快马加鞭去飞羽地,把张律叫出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非要返回去修复粮道!这下可好,全无了吧!吃败仗了吧!”
“你闭嘴!粮道都断了,你军队去那么远地方,等着士兵被饿死吗?”
“我们就不能到飞羽地那边后,问他们要粮食吗?”
“笑死!狄族在那边一共才三万人口,能有多少存粮给我们啊?”
“你要把思路打开!三万人明明能让士兵吃很久了啊!”
秦风一愣,脑子反应过来了,人也是粮食啊。他盯着另一位大将军贾诚,竖着食指,气愤来回摆动:“你小子真是一件人事都不干啊!”
贾诚:“我是个将军,我打仗能赢就行了,还需要考虑怎么做人吗?哪像你,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跟个女子似的!”
秦风:“你!”
一直在旁听的老文臣周仁,又生气又难过:“都不要吵了!陛下现在昏迷,太子代政,本就混乱,你们再内斗起来了,大夏亡的更快!”
两位将军没吭气了,一个双手环抱在胸前,一个单手叉着腰,都转过来头,不想看见对方的臭脸,免得又生气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