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道的苦闷何止这么点?
天子脚下的乡村都是过着借债的日子,百里外的村庄饥不果腹,更不提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何等的悲惨。
只是刘姥姥道出来的一二,没见到的□□正是人间炼狱。
圣上即位以来,多是以爱子爱民著称,如今子民过得艰难,怎么就不吭一声?
原来是圣上举国之力去应战准噶尔,只是迟迟未胜,这战越打越自我怀疑。
加之圣上突然迷信起一道士所言,说是近来星象不利于圣上圣体,要避了朝廷百官一百日,方能破局。
于是,圣上便挪至乾清宫里头,除了道士、太监走动,其余百官都不可面圣,递的奏疏亦是得经太监、道士之手。
就连皇太孙往东南前的辞行,也不过是在乾清宫殿磕了几个响头作数,更不用提其余百官。
而朝廷不是没有官员上奏粮荒的奏疏,只是道士说这事禀告不利于圣上,便没了下去。
谁料一两个奏疏没有回响,十几二十封奏疏亦无回响。
下面的官员也慌了,纷纷都提笔上奏,要说这几日有关粮荒、反民的奏疏犹如雪花纷纷,滚起来便是颗巨大无比的雪球,往哪一压都是血流成河。
在军机处的大臣们也没了法子,这身子近不了乾清宫半步,这奏疏也进不了乾清宫半步,这不是条绝路?
“太傅,您可得想个法子见见陛下。要真听那妖道祸言,离一百日还有两个半月,真要等外面反了天?”军机处一大臣愁眉苦脸,道:“这底下官员自行开仓的开了,不开的也被我们逼着开了,实在无粮总该调吧?没陛下的首肯,谁愿意要调?”
太傅闭着眼,叹了口气,道:“若有法子,我早就进了殿。解铃还需系铃人,再去求求张道长罢了。”
那大臣一把拉住太傅,急道:“去求那妖道?那可把我们军机处的脸往哪放?”
太傅轻轻推开他的手,道:“苍天百姓重要,还是军机处脸面重要?”
那大臣狠狠地哼了声,道:“可恶!要是被我知道这妖道是受谁指令的,看我不狠狠奏他几十大本。”
许久不吭声的元大人假意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令和兄,这道士不早就查过,是将军夫人从外地请入京来的,得了陛下青眼进宫。若令和兄说他受了指令,不就是将军大人?”
“哼,若真是他指使的,便是护国大将军,我也不怕他。”那大臣气呼呼说道。
“没说令和兄怕他,只是将军离京都有三年,怎么可能还能指手画脚呢。”元大人笑道。
那大臣冷笑一声,道:“既然他有妖术,隔了十万八千里,我想也有本事通气。”
元大人还想开口,便被太傅打断道:“这事没什么好争辩的,各人有各人的道。我们记住自己要护的是九洲国土、百兆臣民,这便足够了。”
说毕,太傅取了陕中灾情最严重和两广的奏疏,二话不说便出了门,径直往乾清宫去。
至于今日能否面见圣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其中一本奏疏上到圣上眼前。
果然如太傅所料,人未到乾清宫门槛前,就被太监陈西拦住,道:“严大人,按理说咱家命人去军机处取奏疏便得,怎劳动严大人亲自送来呢?”
说着陈西便要接过这奏疏,被太傅手一躲,笑道:“陈公公,这两本奏疏实在急,望公公通融一番。”
“严大人,您要咱家放您过去?这咱家可做不了主,事关万岁爷的大事。”陈西连忙摆手道,哪里肯放太傅进去。
太傅当然知陈西不会轻易给他进去,他不过是为了退一步,求得里头的张道士出来罢了。
于是太傅装作为难的样子,急道:“陈公公,这奏疏定要给陛下过目,你做不了主,便请做主的来。”
陈西只觉得今日的太傅十足难缠,正想用其他说辞打发时,便闻到一声清冷嗓子道:“太傅亲自呈上的,给老道吧。”
这下陈西立马变了脸色,将奏疏从太傅手中用力一拽,可巧这时太傅卸了力,陈西一个踉跄差点跌成狗吃屎。
太傅微作惊讶,旁边侯着的小太监却差点笑出声来,怒得陈西骂道:“你们这班狗奴才,敢看爷爷我的笑话!看我不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陈公公。”那道清冷嗓音似乎有些不耐烦,陈西踹了一下小太监,谄笑进去,毕恭毕敬地递上张道士的眼前。
张道士打着替圣上修行的旗号,一同在乾清宫内吃住,自然也是一步未踏出宫外,太傅想见面也难。
但太傅却不愿意放过一丝可能,扯着嗓,往里喊道:“张真人,您是为了国家社稷而替陛下挡煞挡灾,真人一片苦心为陛下、为九洲、为臣民,诸位大人也铭记在心。望您替我们呈了这奏疏,让陛下知这黎民百姓的疾苦,也好给我们一番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