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家、贾府经历这天灾时,不过觉得紧些口食或者少了新鲜瓜果吃,并未感到多艰难。
如今听闻刘姥姥当面说起这难,不由得勾起王夫人的好奇,连忙道:“你们在京城周遭都如此难捱,离了京城远的地方岂不是更难。”
“太太,岂不是如此说,我们挨着天子脚下过活,都不好过,更别提其他处了。”刘姥姥许是饱了腹,说话也有气力:“我听外乡来的,说是逢灾便有吃不饱去当强盗,家里稍有些银两、余粮的都被洗劫一空,报了官也没用。”
这可不就聚集多成流寇,王夫人立马想到东南的流寇,只怕也是因此而来。
又听刘姥姥叹气道:“太太,更可怕的事都有,那养不起的孩子一个两个扔粪坑里头,听得那哭声,真真叫人心疼。”
王夫人惊讶道:“这世道还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刘姥姥瞪大眼睛,忙道:“太太,还有更吓人的,怕说了,您心里更难受。”
“你说说看。”王夫人按耐不住问,心里早已如打鼓般急促。
“听人说,有带着小孩走远,回来后一脸满足。不怕事的顺着去看,都架着锅煮肉,旁边便是拐走的小孩衣服。”刘姥姥说得惊怖,吓得王夫人追问:“难不成还吃人肉不成?”
“正是吃了肉,那些吃人肉的,过不了几天就脸发肿、眼发红,体内燥热死去。”刘姥姥不免唏嘘道。
这下王夫人忍不住落了几滴泪,道:“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不知外边如此艰难。”
刘姥姥连忙安慰道:“太太,这都是各人造化。您是来享福的,自然听不到那惨哭声。我是来受难的,自然也就听得多这事。”
王夫人却想得更深,若是这天灾一时半会过不去,只怕不止东南有流寇,其余地方也会受到影响,难不成要打起仗来?
这时,想到在外游历的贾珠、姑苏的宝玉、两广任职的贾政,还有百里外的元春,王夫人不禁慌了起来,赶忙唤人来。
众人难得听到王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周姨娘、喜妹、玉釧儿等人都围了上来,问王夫人怎么了?
“拿笔,拿纸来。”王夫人嘴上念来念去便是这两个,众人摸不清头脑只得去照办。
倒是喜妹一跺脚,暗暗骂道:“这老婆子一来,太太便变了个样,得趁早赶出府去。”
笔到,纸墨到,王夫人顾不得会客,起身便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封信,一一叮嘱周姨娘捎出去,不可耽误。
周姨娘接过信看,一封是去万佛寺的,便连忙道:“云骧姑娘才刚离了府,我命人快马送去。”其余几封也只能命人送去驿站。
许是写了信去,王夫人焦虑不安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
一来可把宝玉、贾珠召回京城,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若真有事也有高个子顶着。
二来要让贾政减少外出,若是遇到闹事的可要躲远点,莫被卷入风波。
三来是劝元春写信给皇太孙,让他在圣上面前求情放了元春回贾府,圣上如今要派皇太孙去东南镇压,好歹会给个面子放了元春。
可把一旁的刘姥姥吓坏,以为是她说错什么话,以至于王夫人如此大的反应。
王夫人一回神,瞧刘姥姥一脸惊恐状,连忙笑道:“姥姥见笑,如今世道不好过,我老爷、孩子都在外头,这才心急写信提醒他们一番。”
刘姥姥这才放下了心,奉承道:“太太是顾家的,姑娘、爷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自是要念着他们的。”
喜妹突然插嘴道:“太太,老太太刚打发人来说,唤你走一趟。”
“老太太吩咐怎么不早说?”王夫人连忙起身,又瞧刘姥姥跟着起来搓手,便吩咐道:“姥姥这几日住下,你安排人去打扫下,好让姥姥歇息先。”
“太太,这如何好。我要。”刘姥姥又要说家去的话,就被王夫人打断道:“我晓得姥姥住不惯,前几回也没留得住姥姥住,今日如何也要给我个面子。”
喜妹虽是不喜刘姥姥等人,却也不得不出面劝道:“姥姥,您尽管住下,吃的喝的都满足您。”
“喜妹姑娘,我又不是那种贪吃喝的,我是怕。”刘姥姥话未说完,就听王夫人喊玉釧儿来更衣。
喜妹拉着刘姥姥出了屋,一面道:“姥姥,不是我说你,再说家去可就不好听了。太太现在忙去,我来伺候你。”
“嗳,姑娘,我受不起。”刘姥姥一面求饶,一面被拖着往外走去。
王夫人却听得那哭嚎声,淡定与玉釧儿说:“等会我自个去老太太屋里,你去替了喜妹,可别让她瞎折腾。”
玉釧儿应了声是,便埋头替王夫人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