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宁府丫鬟识得那个字,笑道:“老祖宗,我见那个福字烟花最妙。”哄得贾母心花怒放,忙说是她大孙女巧思做来哄她欢喜的,众人又说起大姑娘心巧。
贾母细问这丫鬟名字和何处的,丫鬟答说是庆儿,原是太太屋内的二等丫鬟,如今伺候着四姑娘。
见庆儿一说起太太两字便红了眼眶,贾母知其心好,便只留了她在此,其余婆子丫鬟都遣回宁府去。
贾母却想庆儿年纪十几,只怕伺候没几年便要出府去,陪伴不得四姑娘长大,便唤了屋内青釉来,指给宁府四姑娘做贴身丫鬟。
一抬眼看到迎春孤单一人,便问贾琏:“二姑娘不曾给个丫鬟跟着吗?”不怪乎贾母如此问,只因迎春今日才算是养在贾母处,宾客来往、礼数繁杂,实在没心思关注道。
好在贾琏有耳闻,忙道:“老太太,我家太太指了王善保家的孙女做妹妹丫鬟,可能今夜团聚没来吧。”
贾母冷哼道:“什么团聚的事,若是伺候你家太太去,我就饶了她。若不是。”贾琏知失言,忙唤自己小厮去寻来,万分叮嘱。
王夫人笑着问道:“老太太,可觉饿吗?”
贾母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饿了些,可备了什么吃的?”
王夫人一一念到:“有鸡茸粥、红枣粳米粥、药膳粥、八宝粥,甜的有杏仁茶、银耳羹。”
“吃些八宝粥,图个吉利罢了。”贾母说道,王夫人便起身去唤人上菜,另设各式精致小菜佐餐。
这时王善保家的带着一小丫鬟行色匆匆赶了来,一一请安后,连忙跪地说是伺候太太去,不曾有拿大之意,说完小丫鬟自打了几巴掌作数。
贾母自顾自地喝粥,冷哼了一声,王夫人出面说道:“好日子,可别作践了丫头。” 王善保家的弯腰道谢,揪着小丫鬟到迎春身侧,呵斥她要照顾好姑娘,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至贾母、王夫人等人耳里。
“行了。”贾母摆手撤掉了粥,漱口毕,道:“这丫鬟唤什么,多少岁。”
王善保家的正要回答,贾母指了指她孙女,示意她孙女自个开口回答。
只见她孙女不露惧意,一板一眼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唤燕琪,过了春节方八岁。”
贾母略思衬:她比迎春大两岁,胆子也大,倒也好照料迎春。原是想换替她的心思,也渐渐消退。
“这名字换了吧。”贾母一说,燕琪连忙道:“奴婢感恩老太太赐名。”
贾母笑道:“这燕字俗了些,琪倒是好。”福至心灵,一连问元春、探春贴身丫鬟的名字,道心中主意:“加之四姑娘,你们四姐妹,我倒想了个琴棋书画来名,如何?”
众人都说好,只是中间的字不知如何,贾母一时半会想不到,便推了王夫人来命。
王夫人先是一愣,想了下,道:“素琴、闻棋、其书、名画。老太太觉得如何?”
一听这名字不似王夫人往常的风格,贾母问:“可是有什么典故?”
王夫人一一道出:“我看了几页书,记得些诗句、故事罢了。‘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取了素琴来名。”
贾珠拍手道:“太太近来读得广,这可是唐代刘诗豪的《陋室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正是歌颂道德品德之实,高洁傲岸的节操,我觉得妙。”
一旁贾蔷也出声卖弄,道:“芳香去垢秽,素琴有清色。”
贾母本就疑心外人传元春品德问题,便道这名字好,继而问其余的典故。
“有一典故,王积薪闻棋。”王夫人一说,便惹得众人起哄说故事。
王夫人道:“有一名王积薪,棋术了得,自称天下无敌。一日游历京城,投宿在旅店中。夜里灭烛欲眠时,听到旅店家老头太太隔着墙壁喊她儿媳妇道:‘良宵难遣,可棋一局否?’儿媳妇应诺,两人隔着墙壁说下了第几道子,来往下了几十步,老太太便说句:‘你输了。’儿媳妇道:‘我认输了。’这王积薪听闻她们对话后,次日凭着记忆重新摆棋,发现他们走棋的路子是他所不及。”
“这典故有趣,连我都未看过。”贾珠笑道:“我道想了句,闻棋不语真君子,把酒言多是小人。”
众人皆感慨,又催问‘其书’是什么故事。
王夫人笑道:“哪能有那么多典故,不过是王羲之其书帖:其书,遂不得伏使人,想知之。然其有书,数载何以如此断绝耶。”
元春打趣道:“大哥哥可有句子?”
贾珠摇了摇头,问了贾琏摇头,就连贾蔷搜刮了肚子也没无其他可说。
元春笑道:“我道有一句,其书非世教,其人比贤哲。”
贾母笑了笑,道了句:“你们这名师、家塾读了不少圣贤书,如今倒不如二门不迈的娘们了。”
虽是被打趣,贾珠三人倒无羞色,想必往常听闻打压的话不少,这等级别的话不过挠痒痒罢了。
最后王夫人也没卖关子,道:“颜真卿《争座位帖》里名画要如诗句读,古琴兼作水声听。名美尚欣闻过友,业高不废等身书。”
“名画披人物,良书讨滞疑。兴来光不惜,欢往迹如遗。”元春紧跟其后道。
贾珠不禁起身拱手,道:“太太、妹妹,我在这甘拜下风,以茶代酒,拜之。”
这命了四个丫鬟的名字,牵扯出不少偏门诗赋和典故,大伙听得乐,一同敬了茶,便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