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行仅安排了一辆马车,就连随行的车夫都没有,马车里也只有文先生、贾珠铺盖卷儿和出行包裹。
虽知道文先生常年在外游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需过于担忧。但常言‘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夫人自然也不例外,里里外外嘱咐着贾珠,生怕漏了话儿。
见贾珠不厌其烦地听着,而文先生则坐在马车外笑着。
“好了,万事多听文先生的。”王夫人依依不舍地说完这句,只见贾珠一溜烟儿便上了马车,用力挥了挥手道别。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彩鸳换下了王夫人湿透的手帕,再次递上干净的一方,安慰道:“太太,别担心,珠大爷和文先生会平安归来的。”
直至见不到马车的影子,王夫人才收回了目光,吩咐道:“让人去看看老太太午睡醒了吗?若是醒了,来说一声。”彩鸳应了是,忙叫了彩云去看。
一抬脚,便跨过了梨香园的门槛,满怀心事地回到了院落。
“太太,这半月不如瞒着老太太,说是珠大爷病了,不得探视?”彩鸳当然猜得出王夫人想法,但若是老太太知道珠大爷一人外出,还是太太授意的,这她都无法想象结果如何。
王夫人眉间藏着一股决意,道:“迟早也会传到老太太的耳里,不如我主动告知。”
没错,贾珠这番出行并未经过老太太的同意,正是王夫人私下安排车马、行李,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就怕一个不小心传到老太太那里——出行之事便胎死腹中。
就连贾政都瞒在鼓中。
等到贾政下值时,匆忙得知王夫人与老太太负荆请罪后,自行去祠堂跪罚。
“这…哎!”贾政二话不说,先是奔到贾母院子,未见到贾母一面,便听元春惆怅道:“父亲,老太太气得吃不下饭,母亲也滴水未进,这该如何是好?”
贾政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王夫人不通一声便送走了贾珠,硬生生扛下这不孝不敬的罪名。
他也是糊涂极了,明明知道老太太并不轻易放贾珠远行,怎么就不替王夫人多加思虑。
如今木已成舟,懊悔也没用。
“这事除了老太太屋里知道,还有谁知道吗?”贾政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元春想了想,回道:“老太太屋里只有碧云姐姐知道,母亲屋里只得彩鸳、彩燕姐姐、周大娘知道。”
“行。你让人备点茶水、糕点,见完老太太后,我去祠堂。”贾政吩咐了元春,转头便进了贾母里屋,这可谓是十几年未曾步入的地方。
只见贾母侧身卧在床上,双目失神,旁边的碧云时不时拿着手帕擦拭她的泪水,轻声劝道:“老太太,可别伤心了。”
碧云感知到贾政进来,连忙福身后暂退出去,留下母子俩在房内。
贾母的眼神对焦在贾政身上,似失望一般地闭上了眼,连哼一声都不愿。
这时贾政心里也十分难受,向前走近了几步,匉地一声,双膝跪在贾母床前,含泪说道:“母亲,儿子不孝,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想着为珠儿好便应了文先生的要求。”
贾母本不想应声,听闻贾政苦苦认罪,只得冷笑道:“你如何不对?儿子是你生的,教养自然也是你,我不过是个好死赖活的祖母,又哪敢插手你们育儿这事。”
“母亲这话,儿子可禁不起。”贾政连忙回道:“这珠儿也启程去了,到北地自然捎信报平安,若是知晓母亲如此伤感,以后又哪敢轻易出行呢?”
这话一听,贾母立马起了身,怒喝道:“还敢有下次?此次珠儿出行,无人在旁伺候,我一想起来心滴血一般的痛。可怜我珠儿从未遭这种罪,你们为人父母的,为了荣华富贵倒是狠得下心。”
贾母将贾政两人归为‘卖子求荣’,惹得贾政苦笑,却不敢驳了这话,只得垂泪跪在床前。
“你也不必在我这惺惺作态,真要我好,便赶紧遣人寻他回来。”贾母见贾政丝毫不动,气得泪珠滚了下来:“你还不去?这文先生就有这么好?你们俩跪着也要求他作西席?我偏不信,这天下难道找不出一个比他好的!”
“母亲别动怒,文先生他…”贾政还想为文先生平反几句,看到贾母睁圆眼瞪着他,只好悻悻道:“既然母亲不愿儿子跪在这,那我便与王氏一同跪祠堂,母亲什么时候进食,我们才起身。”说完又叩首了几下,起身便要往祠堂去。
贾母一听两人都与自己犯倔,悲从中来,呼天抢地道:“我这可怜见的,如何生养出这样的儿子啊!我可怜的珠儿啊!”
而贾母的哭嚎让贾政挺直的腰弯了不少,命碧云进去劝贾母,又看到元春一脸担忧,便吩咐道:“照顾好老太太,若有什么事,去祠堂找我和你母亲。”
看贾政两人都去祠堂跪着,一个交代自己管好家,一个交代自己照顾好老太太,一时之间压力山大,让元春内心十分沉重:哥哥啊,你得赶紧回来救我!
正踏在北上之旅的贾珠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被贾蔷笑话被人念叨,而为何贾蔷也跟随他们一同,这又得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