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画卷,阿灼不解问:“我脸上占了什么东西?”她甚至伸手用手腕蹭了蹭脸颊,他怎么老盯着自己的脸。
“嗯。”
阿灼没指望他能搭理自己,谁料竟然听见他“嗯”了一声,然后那只被淮宴收回的左手又抬起,冰凉的指腹擦过她柔软温热的唇,阿灼楞住,浑身僵硬如石头。
淮宴一边皱着眉,一边反复擦拭她的唇角:“你偷吃什么了。”
阿灼回神,将手里的画卷往他怀里一塞,连退几步,“对了,还有匕首。”还回匕首的那一刻,又有一些奇怪的画面涌进脑海。
她心尖痛了一下,随即将匕首也甩给他,“既然仙君说了随我,那我们就此告别。”
阿灼喜洋洋地笑着,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淮宴看也没看手里的东西,离开他就这么开心?捏着匕首的指尖不禁发紧。
他默默地盯着那道背影,觉得心头发紧,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可是百年来的早已形成的本能习惯压制着他,他只能站在原地,从外表看去是一个正常的冷清的人。
而在内心,随着她每走远一步,就有一只小小的蚂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她越走越远,心上也随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然后这些蚂蚁就开始啃食他的心脏。
有点痛。
这种痛是他曾经从未体会过的,没有那么痛入骨髓,也没有那么撕心裂肺。
淡淡的犹如一根带刺的花,不经意间路过,被它枝茎上的刺划伤。
那么细微却又令人不可忽视。
也许,对于这种异样的感觉他应该做出了什么反应来,可是要做什么?
忽地,一道光华闪过,淮宴顺手将天边的光华引到自己的手掌心,这是天帝的急召。
淮宴犹豫了片刻,望了望天边,终究是挥袖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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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灼回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人影,不知为何,顿觉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到底又在期待什么?
她有些意外淮宴竟然就这样真的放走了她。
城门外,上官金叶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阿灼坐在马车,撩起帘子,看着皇城在迷雾般的雨雾渐渐遮掩了身形,多日以来她再次恢复独身一人。
马车行过泥泞的小路,路过结果的桃园,一片又一片的小村庄,晚间,停在了港口。
阿灼和车夫道了谢,看着港口的船只往来,不断有船归港,又不断有船杨帆起航而去,船夫们头上围着白布巾,浑身健壮,走在甲板上船身一沉一浮,口里喊着激情澎拜的号子。
阿灼站在岸边,脚边的不远就是不断涌动的水流,水花激起,溅湿了她的衣裙下摆。
她放眼望去,海平面上红日露出大半张脸,平缓的水面上,数不清的桅杆移动,阿灼忽然觉得这世界天大地大,不一定非要再回平沙山头。
她可以去很多地方,即使这个世间对妖并不是那么友善,可她还是想去遇见更多的人,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在这尘世里,就算她妖丹破裂,她也终究会有一番的自己修行。
她掏出一些细软,那是上官金叶塞的,“船家,你这船要到何处去啊?”她问。
一艘靠岸的船,船家蹲在船边洗手,擦脸上的汗,见有客官询问,便扬起满脸的笑容吆喝着:“这船去诗画之乡东陵的。”
阿灼转了转眼珠,咧嘴笑道:“我就是去东陵的,水路需要赶几天?”
船家摆摆手,然后又笑着伸出两根指头:“我的船只需要两天一夜就能到,其他的都要三四天才能到。”
阿灼提着裙子跨步到船上,船身摇晃,险些没站住,幸得船家扶了一把。
夜半,行船的速度果然加快,阿灼坐在船尾望着天上的星星,手肘撑着膝盖,掌心托着两腮,想起了她和淮宴第一次坐船赶往京都时,船上有个汉子想要买她,淮宴没同意。
唉,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垂下头,听见船舷边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奇怪,她探头想要一探究竟,猛然瞥见水面露出一双眼睛,却在此刻又发现月影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一个白衣人影。
阿灼惊愕抬头,只见一个浑身仙泽的仙将威凛怒斥:“小妖看你还往哪里跑!”
她不知道,人间捉妖师和天界的天兵天将联手肃清逗留人间为恶的妖物,此刻,她正是无意间撞到刀尖,自投罗网。
船舷下躲着的妖,一双眼睛露出水面,为自己躲过一劫而庆幸,正诡异地嘻嘻笑着,那双眼睛全是黑色俨然是沾染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