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穆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脚底的血和此刻囚禁她的锁链。
穆罗依旧嗓音轻柔:“友人之子,为何不救?”
不知道淮宴在想什么,阿灼一拍脑袋,那个时候的淮宴已经晕厥过去,他根本没有看见灵犀夫人和淮之渊最后的场景,他以为自己的父君和母亲到死都是带着恨的。
淮宴定然会将这一切归结为是穆罗的错。
淮宴对于穆罗此刻狼狈的境地果然毫不在乎,他也没理会她的回答,只道:“那大妖是你招惹来的?”
穆罗的眼瞳晃了一下,“什么?”
“你身上有那为祸恶妖的气息。”淮宴语气笃定。
穆罗缓缓垂下眼睫:“我与那妖确实见过,他只是没有伤害我罢了。”
淮宴道:“他为什么不伤害你?”
穆罗回想那时的场景:“他原是要杀我灭口的,但那妖忽然说我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熟人,便就此放过我了。”
淮宴追问:“因为触犯天规你不能离开星月池半步,但是你完全可以通风报信,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你见过那只妖?”
穆罗沉重地吸了一口气:“他说,如果他能活着,他会回来告诉我……我姐姐的下落。”
“姐姐?又是姐姐,你当初也是这样诓骗我父君,让我母亲一次一次地误会。”淮宴掷地有声。
穆罗没想到会从一个孩子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眼中闪过痛色,不再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淮宴终于转身离开,离开之际,听到身后的女人开口。
“对不起。”悲怆和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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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整个天界很快扫去了阴郁沉闷的氛围,把酒言欢,风流潇洒的仙人陆陆续续又涌现出来。
淮宴则在这片如同春风吹又生的欢愉中,变得更加沉默和萧寂,折芳殿里的仙娥被遣散大半,甚至到后来折芳殿不需要任何人,只留下他一个人就行了。
四百年的光阴弹指一瞬,风吹花落,阿灼留意那书房果真再无人踏足半步,窗边的木槿因为没有人照顾,只开了几十年的花就枯死了。
草木化成了灰,天边云聚散不定,孩童长成了少年,轮廓变得硬朗鲜明起来,那双灵动有泽的眼睛藏起了一切的情绪,讳莫如深。
他穿过折芳殿的长廊,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只见院中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不灵雨正在戏弄墙角下的蛐蛐。
这个不灵雨实在是狗皮膏药,自从黏上淮宴后,活像一条狗咬住了打死也不松开嘴。
两个人说来也不过是巧合,淮宴是个无辜的路过人,不灵雨刚巧从树上掉下来,好巧不巧,眼见着自己整个人就要砸在淮宴的身上。
哪知,淮宴没有丝毫慌张,只是抬眸一望,微微偏过头,伸手一抓,揪住了不灵雨的后衣领,就这样轻而易举将人绕了小半圈,丢在了地上。
不灵雨从树上掉下来,屁股都还没着地,倒是被眼前人一扔,两瓣屁股快摔成了四瓣,他当即疼的嗷嗷叫唤。
淮宴只清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置一词,擦了擦手径直离开了。
“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灵雨叫嚷着,但面前只有一个冷漠远去的身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直盯着那道背影,直到眼前什么也没有。
从那以后,不灵雨就四处打听,不打听还好,得知此人是谁后,他就像条八爪鱼彻底缠上了人。
并不是死缠烂打着挑事,而是近乎崇拜地仰慕着。
阿灼:“……”
这人第一次见面,就挺不要脸地说自己是淮宴的媒人,后来直接被淮宴踹了一脚。
淮宴做的最多事情,就是转身,但凡见到此人一脸傻样地在前方等着自己,他扭头就走,甚至几次直接将人轰出了折芳殿。
阿灼也惊叹,不灵雨这个人若是能将这份坚毅不屈的闲心用在好好布雨,他绝对能少挨许多次雷刑。
大概见他也没什么坏心眼,赶又赶不走,淮宴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估算着时间,阿灼想也快到了百船行川的日子了,百船行川过后,他就要一人独自进入杏林里的无量阵,五百年后,在大家几乎都淡忘他的时候,横空出世般又破阵出现在众人面前。
突然,折芳殿的门口,有人用力一脚踹开门,咋咋呼呼的声音先传来:“栖月仙君何处?给我滚出来!”
阿灼一惊,竟然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和林琴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横眉斜飞,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周身仙气磅礴。
这人是谁?
只见淮宴波澜不惊,只是略微侧了侧身,目光漫不经心掠过门口站着的人。
就连墙角的不灵雨也停下逗弄蛐蛐的举动,转头看过来,只听见淮宴悠悠道:“临江仙君,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一记带着汹涌杀意的仙力袭来。
却在这时,周边的景象像镜子般碎裂掉落,从那支离破碎的画面中,阿灼看见淮宴轻而易举地化解那道带着杀意的袭击。
如同被冬日洁净的溪水洗涤过一般的眼眸抬起,带着透骨的凛冽和清寒的冷意。
记忆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