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它能被放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有它要干的活。
自我定位如此清晰,以至于风行兽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主人,你要我干什么?”
“把李暮的魂魄召过来。”淮宴言简意赅。
李吉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而拂岚的眼神渐渐淡了下去。
风行兽欣然点头:“好办。”不多时,它面前空旷的地上显出一个微微透明的人形。
“爹!”李吉祥伸手触摸,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她的指尖,这一刻她脑子里最后有关父亲的一幕画面出现,侩子手的刀闪过寒光,遍地都是殷红的血,李暮的眼睛失去神采,死在了一天之中太阳最高挂的正午。
李暮却是淡然笑笑,“吉祥,来,让爹爹好好瞧瞧你。”
李暮的神情和阿灼初见他时完全不一样,她在心底盘算,李暮恢复记忆了?
似乎是看懂了阿灼的眼神,淮宴揭穿:“他从来就没有失忆过,只是自己不愿意记起来罢了。”
阿灼眉梢一动,原来淮宴早就知道,所以让她跟踪李暮,因为人的潜意识里就藏着真相,结果李吉祥果然在金林春。
然而不等李暮父女俩寒暄一阵,“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我要的东西下落何处?”淮宴硬生生打断他们。
李暮转过身:“那个东西并不是个好东西,它能放大人心底的丑陋和欲望。公子为何要找这样一件东西?”
他大抵是好心劝告,还补充道:“就在这座房子的地基下,数年前我埋了两大缸的金银财宝,你完全可以挑件值钱的动西。任何一件都比那把匕首强。”
“我没有耐心挖,也没有耐心挑,直接告诉我匕首的下落就好,相国公。”淮宴话语间尽是从容,温润和善,甚至眉间带着浅淡的笑,却偏偏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
李暮一生识人无数,何曾不能知晓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但看着面前这人,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位曾拜入他门下的学生。
虽和眼前的人的完全不一样,可却能窥见一丝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叹了一口气:“你和我的一位学生很像,他是……”
“哈哈哈哈——”
李暮话未完,一个肆意放纵的狂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这老狐狸还敢有脸提你的那位学生,你不会又要说他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吧。”邪魅一般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侧,可这里除了在场的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人。
李暮神色凛冽,“杏林娘?”这个称呼一出来,除了淮宴,在场几人脸色都微微变化,提高警惕。
“果然还是老熟人认得出老熟人。”杏林娘从远处荒野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你那位得意门生若是死后知道,害死他的是自己的老师,真是死也不瞑目。”
“李暮你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对于李暮这个人,杏林娘给出了她最为中肯的一个评价。
李吉祥黯淡地垂下眼,拂岚闪身挡在李吉祥的面前,眸光凌厉:“老蚌精,你来这做什么?”
杏林娘嘴角一勾,掩在袖子下的手伸了出来,指尖把玩着一把匕首,“小孩子,不要这么没礼貌,我自然也是来找东西的。”
阿灼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手里的匕首正是上次李吉祥发疯要杀了她的那把,阿灼下意识看向淮宴。
“你要来找什么东西?”李暮蹙着眉头,语气不善。
杏林娘也不弯弯绕绕,直言道:“这把匕首是假的,它身上唯一货真价实的地方就是镶嵌的这颗宝石。所以,真正的匕首在哪里?”
她后半句说的咬牙切齿,似乎对这把匕首有着很深的执念。
阿灼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之前总觉得不对劲,现在却是解开了,别说杏林娘此刻对那把匕首的执念,就连淮宴也是如此。
而淮宴见到李吉祥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打听匕首的下落,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那是个假货。
妖主的法器果然是个好东西。
只是那人要妖主的法器,却是为了杀妖主。想到这里,阿灼的心底一直都有个疑问: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妖主,妖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身为妖界无数子民的领袖,何等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地位,在一个以强弱为分的地方,她的力量又是何等的强大。
可是。她为什么失踪了?
李暮不说话,他心里有种很明确的预感,这东西不能落在杏林娘的手里,相反,落在身旁这个公子的手里似乎要更合适一些。
风行兽已经钻进了淮宴的袖子,淮宴看见它的两条小短腿使了劲地弹,要往更深的衣袖里面钻。
“除了嘴皮子好用,就是腿好用。”淮宴面无表情地嘲讽风行兽,风行兽才不管这些,一眨眼就藏好了。
淮宴朝着那边略有嚣张的杏林娘看去,这等小妖什么时候也要他费心了?只无奈的是,现在是凡人之躯。
“我劝你……”早点收手。
淮宴的话还没说完,李暮已经开始疼痛地叫唤起来,杏林娘烦躁道:“既然不肯说话,那就让我把你所有的记忆都抽出来,反正你也恢复了记忆。”
淮宴:“……”
李吉祥拼命想阻拦,可是她根本无法触及到李暮,就连想要拦在李暮身前,那些来自于杏林娘掌心的术法也是自动避开了她。
杏林娘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而就在这时,站在一边的拂岚不知为何,弯腰吐了一口血,表情惨淡无比,甚至连站都站不稳。李吉祥听到身后的异动,发现了拂岚狰狞痛苦的面色,急道:“拂岚拂岚,你怎么了?”声音里带着颤抖和哽咽。
她又扑到拂岚的身边,终于看见他脚边的一大片血:“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拂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没有回答李吉祥的问题,反倒是说:“吉祥,别哭。”
阿灼也急,可是她那点微薄的妖力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连杏林娘的一个小小的指甲盖都打不赢,更别说眼前这磅礴的妖力了。
杏林娘脸上的狐疑不见了,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这头狼妖是自己不要的命,你在她身上施了护心咒,但凡她受到一点伤害,这伤害就会转移到你身上。她伤得再重也能相安无事,但你却要承受她十倍的痛楚。”
十倍的痛楚?!
李吉祥不太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可是那些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初到金林春时她每每犯错受罚,那些伤的确很疼,她看着院子里每天都有新的尸体抬出去,可她总是在第二天就能很快恢复。
金林春的娘子们,人人都说她命大。原来背后的缘由竟在这里,李吉祥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一边抱着拂岚,一边看着正在痛苦的父亲,哀嚎着:“求求你住手。”
杏林娘看着眼前这幕很是受用,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淮宴,她原先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小厮,现在看来倒是不简单。
目光瞬移,杏林娘突然勾了下唇角,另一只手出其不意使了一道妖术,一下正中阿灼。
阿灼整个胸腔疼的直颤动,她弯下身子,嘶嘶地吸着气。然而她却听见杏林娘得意的声音:“又让我猜中一对。”
阿灼胸腔的痛仍旧在疼着,可是杏林娘的话音落下,她鬼使神差地看向淮宴,此刻淮宴面如白纸,紧攥的指骨苍白无色,他的唇紧紧地绷直,眉头紧缩。
“你们这样差点让我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护心咒。”杏林娘继续揶揄着。
阿灼看着他,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也对她用了护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