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岿垂下的视线温柔如水:“怎么了?睡不着?”
风恋嗯了一声。
沈岿的眼底透着疲倦和一丝青黑,但还是笑道:“外面冷,进来坐吧。”
沈岿的房间摆设简朴,却处处有秩,一进门风恋就看见了案几上堆着的书,还铺着一封信,墨迹淋淋,似乎刚写完。
风恋坐下,沈岿落座在她的不远处。
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岿也望去,自然开口:“我进京赶考的时候曾路过明夷山,结识了一位有人,他来信问我近况。”
风恋收回目光,又瞥见了他挂在木架上的那一身官袍。她沉吟片刻。
“沈岿,你每天都这么忙,可有欢喜的事情分享?”
“有的,今天便有两件。”
“两件?”
“一件是我近日一直在筹划的事情,袁知府终于肯答应我向京城奏疏,后果由我来担负。”
“那第二件呢?”
沈岿笑笑,“今日平安无事,便是喜事。”
风恋也笑了一声:“这算哪门子的喜事,”
沈岿笑道:“算的。”
风恋突然道:“你和我同一屋檐这么久,我知道你叫沈岿,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叫风恋,风雪的风,蝶恋花的恋,风恋。”
“风恋”沈岿呢喃着,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风恋桃花,人面再逢。”
他说,“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沈岿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帕子,他打开里面是一枚翠色的芙蓉玉坠。
“前几日和官僚路过摊贩,见这芙蓉玉坠甚是好看,便想着送你一枚。”
“拿来我看看。”风恋伸手,在手中摩挲细观,“嗯,上面的芙蓉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了沈岿。”
“喜欢便好。”
“沈岿”风恋突然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
“我……我今天在展宝大会看见一样东西,我想要。”
风恋以为沈岿会很意外,但他只是仍旧照常问,“看中了什么?”
“就是那把匕首。”
“展宝大会我听见是贾老翁出高价买去了。”
风恋明显有些失落,唏嘘:“原来竟已被人买去了。”
“没事,明天我去找贾老翁问问。”
温和的烛光勾勒着沈岿的轮廓,他撇头轻轻一笑。风恋看着他,心漏跳一拍,不自觉攥紧芙蓉玉坠。
不知待了多久,风恋单手支着下颌,眼皮挣扎了没几下,就沉沉睡去了。
阿灼的视线同样一黑,因她不会随着风恋睡去也陷入沉睡,于是在混沌的黑暗中,她听见沈岿低沉轻柔的声音。
“快入冬了,需要采买些棉衣才好。”
“今年的新年,我们一起过吧。风恋。”
可在睡梦里,风恋依旧在盘算着那把匕首的事,要不然还是自己去偷来吧,又快又省事。
她不是太想麻烦沈岿。
城中有捉妖师,风恋不敢太暴露自己,只得靠着敏捷的身手翻进人家院墙。远远地就看见一白头老翁,似要出门,她趴在屋檐角后隐蔽身形。
可是这个位置并不遮蔽,只要人稍稍抬起视线往前看,就能发现她的身影。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修长身影。
贾老翁只顾得去看门外的人。
贾老翁似乎很珍爱那把匕首,无论怎样都不肯松口,他还是摇摇头,“沈知府你就请回吧。”
沈岿看着贾老翁远去的马车,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回家了,路上,买了一只刚宰好的乌鸡。
风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个人的背影穿过喧嚣的街市人群,落寞里透着习以为常。他停在最后一家摊贩前,和摊主问问价钱,有说有笑,最后礼貌挑了一只乌鸡。
她实在有些心虚,先一步回到宅院,在沈岿推门而入时,在廊下的藤椅上佯装刚睡醒,还假意伸了个懒腰。
“你醒了。”沈岿笑笑,“今晚炖乌鸡汤喝。”
两个人很自然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是紧要之事,都是些平常稀松的话题,倒真的像是烟火人家里一对平常的小夫妻。
说到兴致处,风恋笑得很开怀。
院子里,沈岿煽着炉子火,炉上的罐子里炖着乌鸡汤,雾气腾腾。香气四溢。
沈岿掀开盖子:“汤炖好了。”
“好香。”风恋满足地靠近嗅了一下。
这时沈岿突然道:“我今日又去寻贾老翁了,他喜欢的紧就是不松口,改天我再去登门拜访一下。”
风恋却是笑着道:“没事,不松口就不松口,还浪费银钱。”
沈岿眼眸一沉:“风恋,所得的途径有很多,虽殊途同归,但有善恶黑白之别,贾老翁只是新得喜爱之物,日久等他厌弃我再登门。”
风恋噎了一下,略微紧张,难道他知道今天要去窃刀之事?她点了下脑袋回应。
看着面前的人,她脑中再次浮现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夜,火光摇曳下的那张独属于孩子的脸,与现在眼前的这张脸重合。
风恋再难将推向自己走向城隍庙围杀之夜的人,与沈岿相联系。
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感觉却是如此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