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看见最前面的身影一进门就开始打量室内,从地面到桌面,再到窗户,她站在尸体旁,有丢丢害怕但还是抬头看去。
绳子结结实实地套在脖子上,几乎嵌进皮肉里,死者脸色乌紫,眼圆瞪,口微张,明显是被活活勒死的。
脚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很明显不是自己上吊的。
屋内大体整洁,没有任何挣扎和打斗的痕迹,锅里烧着的豆腐还散发着香味。
如果是非人的东西做的恶,但一点气息和蛛丝马迹都没有。
一切如此干净,又如此违和。
阿灼皱了皱眉。
却见淮宴出声,对着身侧的官差吩咐:“三件事,了解死者的亲人关系,是否有恶交,避免熟人模仿作案;仵作检验,确认人死的时辰。”淮宴目光一转,凛然看去悬梁上吊着的绳子,“和前十桩案子比对绳子,是否相同,来源何处。”
阿灼闻声看去,惊于他的快速判断。
几名官差分头去执行,屋内只剩下两人。
“仙君?”阿灼弱弱叫了一声,“我觉得贾老翁也许死的并不简单,说不准就和这些案子有关联。”
淮宴的手指指腹擦过桌面,眼神沉静凛冽。
“如果仙君要去看案卷,能不能也带上我。”阿灼小心翼翼道。
淮宴转身,就看见一张笑得无法无天的脸,谄媚至极,他淡淡瞥了一眼,从她身旁经过跨出门槛时又停下。
“跟上。”
淮宴腿长,片刻便拉开距离,阿灼正要跟上,眼角的余光一凛,有个东西骤然吸引了她。
她低头望去,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躺着一块青绿色的石头块,鬼使神差地她捡了起来。
不敢稍慢,她望了眼已上马车的白色身影,提裙便跟上,坐进了后一辆马车。
得了平沙知府袁槐的命令,淮宴畅行无阻,官差领着他径直入了案卷库,阿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紧紧地跟着。
按照年份,很快就找到了静安十七年发生的所有命案案卷。
总共十卷,一卷一条人命。
淮宴落座矮几前,负责打理卷库的小厮,抱着整理出所有的案卷,井然有序堆放在桌上。
小厮对淮宴道:“共计十卷,今日的案子得过几日才能整理出案卷。”
阿灼拍了拍小厮的肩旁,小厮回身看她,她非常友善道:“哪卷是贾老翁的案卷?可否帮我拿一下。”
小厮眼一扫,定位精准,抽出一轴案卷递到阿灼的手中。
阿灼靠在另一旁架子旁,小厮做完活就关门出去,室内一片寂静,偶有案卷翻动的声音传来。
案卷上写,贾老翁,名为贾因果,祖籍平沙,卒于静安十七年元月二十六日,是平沙今年的第一起命案。死因乃是心脏要害受了一刀,仵作验出,凶器应当是把匕首。
查验家中现场,无疑,少了一大部分的钱财珍宝,这是一桩再明显不过的谋财害命案件。
而谋财害命的凶手,是去年六月份新上任的平沙知州,名为沈岿。
逮捕沈岿的那日,在沈岿庭院的一口水井旁,掘土数尺,挖出了贾老翁所丢财物。
证据确凿,沈岿当即被革去官职下狱,冠以谋财害命的罪名,三日后绞刑于街市,以儆效尤。
阿灼的视线又停留在案卷右侧的几行字,知府沈岿曾三次登门贾宅,欲要重金购买贾老翁收藏的一把匕首。
看到此处,她若有所思看向窗外,撩起帘子的拱形圆窗外,天空湛蓝,晴光万里。
视线一转,又落在窗边的人上,淮宴墨黑的长发从肩头滑到衣襟前,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展开的案卷,全神贯注,目光一行行地从上往下。
如果不是看完了一卷,有所动作换下一卷,阿灼有一瞬时间停滞的错觉。
察觉视线,淮宴径直抬头,“过来。”
“嗯?”阿灼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取一支笔一张纸。”
阿灼应了声照做,取了纸笔放至矮几上,刚准备退到一边去。
“坐下。”淮宴头也不抬,目光仍在手中的案卷上,“将白纸四方折叠,以折线交点为中心,笔染朱砂,按我所说的位置标点。”
听懂了话,阿灼盘腿坐下,占据矮几一小角,照着他说的做。
“中点西北方向,三十余里,纸上折合中指一截指腹。”
“中点正南方向,七十五余里,两截指腹再添其一半。”
……
最后一笔红墨点完,阿灼定睛一数,纸上不多不少刚好十一个朱砂墨点。
阿灼搁笔举起纸,困顿不已:“这是什么东西?”
淮宴放下案卷,他忽然锐利地看向某处,一道青烟升腾,整个人原地消失。
阿灼还要再开口询问,抬头只见眼前空荡荡,唯余渐散的青烟,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趁着这档时间,她又拿起桌上的其他案卷一一看起来,除了贾老翁其余的十一个死者,竟然都是上吊而死,怪不得方才在豆腐铺,他让手下的官差去比对死者上吊的绳子。
恐怕这个细节,倒是很少有人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