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从梦魇中挣扎着苏醒过来,大汗淋漓的尹仲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地底城。
记忆中龙腾的脸已然模糊,但被灵镜之力狠狠击中的剧痛却无比清晰。
一刹那,心中恨意涌起,愤怒爬上了他的面容,视线下意识落在了被锁在石匣之中幽冥剑的方向。
——那里正接连不断地往外冒着黑雾。
幽冥剑在暗格里发出喑哑可怕的嗡鸣。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
尹仲不禁问自己。
他与黑衣人打斗之后,引发了旧伤,接着……
他垂头望了望胸口,那里满是被凤儿缝合好的痕迹。
他记起来了,是凤儿替他处理好了伤……
可他为何又来到了这儿?
正思索着,胸前的旧伤竟是死灰复燃般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尹仲闷哼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这伤之前就算是复发,可断不会如此频繁!
幽冥剑的黑雾突然暴涨,那魔气顺着墙壁弥散而下,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蜿蜒曲折地缠上了尹仲的手腕。
紧接着,猛地顺着他的伤口钻进皮肉!
尹仲的眸底再次翻腾起似曾相识的赤光,他不受控制地起身扑向那石匣子,一掌掀开石锁,握住了那邪剑的剑柄!
幽冥发出的尖啸刺入尹仲的耳朵,激起了他内心深处彻骨的痛恶。
尹仲听见了幽冥低笑的问讯。
「疼吗?」
「很疼吧……」
“幽冥……”
「我的主人,英明如您,应当知道如何止疼……」
“血蟒和银池……已经没有了……”
幽冥与尹仲同气连枝,它自是能感受到尹仲心中的犹豫。
而它的使命,就是斩断他一切的迟疑。
「在研究出血蟒与银池之前,您是如何止痛的呢?」
它轻轻道。
——
尹天仇与李用聊了几乎一个晚上。
从小时候的事情,聊到了当下,又许愿了未来。
他很少有与舅爷如此深入的交谈,心情不免愉悦。
尽管一夜未眠,倒也精神得很。
拂晓时分,尹天仇脚下轻快,不自觉地在御剑山庄的后院游荡了起来,想着一会儿挑个高一点儿的地方看看日出。
——之前春花常去的那个最高楼的屋檐,他可以试试。
天边已初显朦朦胧胧的青色。
尹天仇正默默思量着,却在一片寂静之中听闻到了奇怪的声响。
他滞住脚步,认真去感受。
不一会儿,他又听见了那动静。
——是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
尹天仇心头狠狠一跳,轻盈飞身,循声而去。
那是御剑山庄偏僻的一角。
尹天仇将身形隐入假山缝隙,借着黯淡的天光勉强看清柏树下站着两个人影。
什么情况?
尹天仇皱眉,屏息凝神仔细分辨。
他看清了,其中背对着他的人身上穿着的,是铁卫队的银甲。
尹天仇心中疑虑更甚。
那铁卫的身体在颤抖,可不知为何他不喊不叫,反而只是发出几声不痛不痒的低哼?
尹天仇决定凑近一些,瞧个明白。
随着他位置的变化,他的视野终于能看见那两人的面容了。
晦暗的光斜斜落在那人的脸上时,尹天仇的心猛然下沉。
那一刹那,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
——尹仲?!
——他在做什么?!
尹天仇几乎不敢相信他看到的场景。
尹仲五指如钩扣住铁卫双肩,面容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扭曲如修罗。
随着他胸腔剧烈起伏,竟有缕缕白烟自士兵七窍渗出,蛇信一样钻入他翕动的鼻翼!
那铁卫像是傀儡般僵立,喉间滚动着诡异的嗬嗬声。
——这是什么?
——是志怪小说里的妖怪在夺取凡人的精气吗?!
尹天仇的手死死扣住山石,心中惊骇,脑子不停思索着。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而此时酒还没醒,所以才会目击到如此荒诞的画面?
可那被攫住的铁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身上的气血在瞬息之间耗尽,原本年轻的面庞爬满了沟壑,恍如朽木一般枯竭。
这清清楚楚地告诉尹天仇,他根本没有猜错!
——尹仲……他在吸食人的精气?!
“噗通”一声,那铁卫摔落在地上,盔甲之下只余下森森白骨赫然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