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离开御剑山庄,第一时间去的地方就是铁家宅。
幸运的是,铁家宅以及附近的地方并没有遭到太多天雷的攻击,相比之下,镇子东边悬空寺附近的居民区被大火波及的地方就多了。
春花背着药箱风尘仆仆地往遭难最严重的城东赶去。
越往城东走,硫磺味混着血肉焦糊味越浓。
一路上,她入目所见场景与往日的繁华热闹,沿街商铺房屋那被火灼烧过的焦黑印记逐渐深重……
有的人家院子围墙坍塌了一半,暴露出院里被烧得破烂的瓦砾桌椅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只黑糊糊的家鸡;
有的商铺被天雷劈中,店里只抢救出少得可怜的货品,掌柜正枯坐在门口长吁短叹;
还有的房子直接被火吞噬只剩一副空架子,那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瘫坐在路边,望着被烧得什么都不剩的废墟,哭得令人心颤……
春花的双腿愈发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比前一步更加艰难。
"让让!热水!"两个衙役抬着木桶疾奔而过,泼溅的水花在青石板上烙下斑驳水痕。
春花低头,脚边几具裹着素布排列道旁的尸首映入她的眼帘。
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春花走到那几具尸体边,药箱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缓缓蹲了下去,呆呆盯着那麻布上粗糙的纹理,胸口闷得发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所有人都很忙碌,根本还来不及处理他们的身后事,只能任由其静静躺在那里。
冷风轻轻吹起白布的一角。
春花这才发觉,那里面甚至有一双小小的鞋底——那是属于一个孩子的虎头鞋。
强烈的耳鸣将周遭一切的声音掩去,不顾一切奔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让春花忽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这些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难道只是为了破坏自己身体里那十二根玄空针,就要酿成这样的后果吗?这是什么代价?这又是谁的代价?!
为什么不先问问她?
为什么施法前不能先问问她啊——!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还是……
在尹仲眼里……这些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春花……春花……”
春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有人用他温暖的手掌为她擦拭眼泪。
她看清楚了,那人是童博。
他正满眼担忧地看着她,紧紧攥住她的手,呼唤她的名字。
温暖清润的声音轻柔地唤回了她的神智。
“春花,冷静一些,看清楚我是谁了吗?”童博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用指腹缓缓摩挲,眼里尽是怜惜。
“童大哥……”春花低声回答。
“是……我是你的童大哥……”童博皱眉仔细注意着她的神情,他觉得她很不对劲。“春花……”他看了看两人面前的几具尸体,重重叹了口气,一把将春花拉起。“春花,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什么?”春花呐呐道。
“你忘了你的身份了?”童博将药箱重新挎上她肩头,正色道,“有很多伤员都需要你。”
春花如梦初醒般看向童博,眼底渐渐清明。
“对……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春花兀自点头道,“其他事情都该放一边……”
她抓紧童博的手,神情坚毅道:“走吧,童大哥。”
“嗯。”
童博带着春花奔向了伤员收留地。
他们经过一处废墟,正见御剑山庄的铁卫队和衙门的人一起收拾碎石。尹天奇也跟着铁风穿梭在残垣断壁当中,显然,他也瞧见了春花,压根来不及说话,只是无声举手打了个招呼,便低头继续帮着搬运伤员。
一旁拿着书册严肃着脸用笔记录着什么的布衣书生,就是尹天奇时常挂在嘴边的好友郭淮。
来到了路边临时支着的棚子里,尹天雪带着小光在里面给灾民分发粮食和水。隐修和几个本地郎中坐在一起,他正蹲在地上替一个被砖块砸晕脑袋的少年查看伤口。
“小春花啊!”隐修发现了春花,连忙招手道,“你可算是来了,赶紧来搭把手!”
“我来了师父!”春花快步跑过去,当即与隐修一起就地问诊。
“师父,豆豆童战他们呢?”春花问道。
她环视一圈,没有找到龙泽山庄其他人的踪迹。
“都散出去帮忙去了。”隐修皱眉道,“都怪昨晚那雷啊……劈得古怪,形态也不像一般落雷,引发的天火更是威力巨大,实在是……”
“隐修,你就别叨叨了,专心看病吧……”童博见春花的脸色逐渐苍白,急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催促道,“其他的晚点再说吧……”
“好好好……”隐修颔首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春花垂眼敛眸,拿起水壶沉默着为眼前伤员清洗伤口。
听见动静的尹天雪穿过人群与童博遥遥对视,用眼神询问春花的情况。
童博看了看正专心给伤者包扎的春花,目光沉沉地朝尹天雪默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