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终究要面对这些的。瞒着她即使出自善意,却不过是贻误她康复治疗的时机罢了。是以尽管离开前韩霸天和珠儿对春花百般叮嘱,要她三缄其口,等赵云的身子好了再和她提残手的事,可春花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
按赵云的性子,春花不信她就这么放弃了治愈左手的希望。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甘心就此做一个残废的人。
身为医者的春花,自然愿意帮助一个不屈服于命运的病人。
但是说到底,还是要看赵云个人的意愿。
此刻她正静静卧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的眼角隐隐有莹光闪烁,一颗泪珠悄然滑落。
颤动的唇瓣死死咬住,生怕屋外的家人听见她脆弱的呜咽。
春花没有打搅,也没有上去安慰她,只是背对着她安静坐着整理银针,不去窥探她眼底狼狈的挣扎。
“春花……”赵云那只健全的手猛地攥紧春花的手。“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她近乎哀求的语气令春花不由心口一窒。
要让赵云这样一个自傲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委实心酸。
春花转头直直看向赵云,将她眼中的卑微、倔强、忐忑、不甘,一览无余。
“会很辛苦。”
“我不怕。”
“即使坚持到最后,也很有可能恢复不到从前。”
“我不怕!”
“其中万般苦楚,只能独自承担,怨不得别人,别人亦是无法替你担待。”
“我不怕!!”
“一旦开始,若是你无法坚持,非但前功尽弃,情况甚至会比你现在还要糟糕。”
“我说我不怕!!!”
赵云的回答声音一句高过一句,似乎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下定决心的勇气。
“怎么了怎么了,是吵架了吗?”珠儿听见动静,跑了进来,看见的是沉默对视的二人。
良久,春花笑着开口:“好,我帮你。”
她轻轻捧起赵云受伤的手:“也请你记得今日再三对我说过的话。”
春花定定望着赵云的眼睛,目光炯炯道,“无论遇上什么样的困难,都全然相信那句话。”
“我,赵云,什么都不怕。”
珠儿听得心头一跳,不知怎么回事,鼻头一酸竟是落了泪。
透过婆娑迷蒙的泪眼,她瞧见赵云虽泪如雨下,可眸底分明燃烧着烈火熊熊。
临走前,春花没有忘记将尹天雪的五万两偷偷交给赵云。
春花知道,聪明如赵云,猜到尹天雪的雇主身份是必然的事。事实也的确如此,索性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掏出尹天雪给赵云的报酬。
五万两,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天文数字。
赵云几乎为此成了一个残废。
她静默地望着手里的银票,自嘲般笑笑。
“真好啊,随手就能掏出五万两。”
这阴阳怪气满是酸味的口气,换作一般人听了去怕是真的要跟赵云吵起来了。
毕竟春花和尹天雪是好朋友。
赵云也知道,可她心里不痛快,偏要这么说。
她不想惹春花不高兴,可她就是忍不住嫉妒尹天雪。
家境优渥,生得美貌,武功高强,还能有那么好的朋友……
赵云瞥了春花一眼。
生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拥有……真好啊……真会投胎呀……
想着想着,心头的酸涩混着难以理解的怒意涌上了眼底,竟是又想哭了。
她倔强地滚了滚喉头,仰头迫使眼里的湿意散去。
春花并没有真的生气。
起码赵云对她还算诚实。
这已经不容易了。
春花随手从五万两银票里抽了一张一万两。
“铁春花!”赵云气急道,“我知道说你朋友你不高兴,但你为此抽了我一张一万两,是不是太过分了!”
知道赵云是想歪了,可见她这副为钱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春花觉得有趣得很,噗嗤一笑,更是让赵云急火攻心,抄起枕巾企图用它把春花的脸拍扁。
“好啦好啦别急嘛。”春花笑道,“我没生气,我拿这一万两另作他用的。”她将枕巾塞回给赵云,“我想起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若是能用这钱请动他费心,加上我,你的手恢复从前的可能就大了许多许多了。”
“谁啊?”赵云疑问道,“有你厉害?”
春花点头:“肯定比我厉害。”
这五万两其中一部分本来就是尹天雪给她治伤的费用。
春花想着隐修刚出水月洞天,而水月洞天常年都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生活的,冰封出来如此匆忙,一定是身无分文。付他一些诊金,也可以帮助改善他们的生活。凭借隐修的性子,一定会帮忙出手治好云姐的手的。
“那……行吧。”赵云恋恋不舍地望着春花手里那张银票,倍觉肉疼,心像是在滴血。
“那我走了。”春花收拾收拾,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房门口时,思忖片刻,又回身道:“我以为你上次见过冯宝珠之后,会对天雪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不待赵云回答什么,春花就转身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