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有五人齐聚在郢国公府。
赵意欢和萧钰瑄一左一右夹着沈和欣,沈和堇立在一旁,低声问:“府周一直有人盯着,我走不开,你都发现了什么?”
沈和欣叹出声,倒上一杯清茶道:“尸体生蛆,腐烂的部位几乎覆盖全身,由此判断,尸首死了至少七日以上,但不足半月。至于死因,死者因柏木枝条穿心而亡,枝条锐端在前胸且有凝固的血渍,由此可知凶手是从背后偷袭。根据枝条倾斜的角度,我判断出此人的身量应当比死者矮小。”面上波澜不惊,她朝着周岐越扫了一眼,“我还检查了他的脏腑,肝脏暗红有淤血,且有大片的白斑。此人得了肝病,且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周岐越点了头,这点与他打探到的消息对的上。
边上的沈和堇拉了张方凳凑近了插话:“黑吃黑?”
“这我无法判断,”摇摇头,沈和欣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在他的指缝发现了硝石的碎屑,且袖口处有煤油的痕迹,虽经雨水冲刷,但不会有误。”
赵意欢:“纵火?!”
说罢,她便偷偷瞥了一眼周岐越。
她午后便一直尾随在他和卫参军的后头,跟着去了一趟西巷,那里有一座被烧毁的宅院,门外还有官府的封条,看样子是前不久才烧毁的。
因此一听到“硝石”和“煤油”二词,她立马便想到了纵火。
“有可能。”沈和欣温和言。
“不是可能,他确实在死前纵过火,”周岐越听了摇头,“十几日前,西巷曾发生过一场纵火案,邻居的独身老人见到了有可疑的家伙,但只能描述出那疑犯的穿着,刚巧与今日尸首的穿着对应的上。”定住眼,他突然起身,倚靠在一旁的香案上,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有些意味深长,“知道那间宅子的主人是谁吗?”
有种不好的预感,赵意欢犹豫开口:“不会…是…我给您的画像中的另一个人吧…”
周岐越挑眉:“不错。”
赵意欢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可不是他们联合做局导致的凉山坝坍塌吗?”顿了顿,她补充,“果真黑吃黑,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因有些可笑,万般种种却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周岐越皱眉,微不可察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情?其余四人皆是意外。
“那日收到姑娘的画像后我就差人去凉山县查证二人的关系,那捕快原有一个青梅竹马,二人早就约定了终身。不料有人横刀夺爱,他那青梅竹马的父母为了五十两白银将她嫁给了那富商做妾。”双手撑在桌案上,他颔首看着四人道。
“那这么说,那富商和捕快万不可能合作的才是!”沈和堇惊呼。
赵意欢亦是惊讶,她当初因不能透露许光峡的消息,这才胡诌出了富商与捕快关系匪浅的谎话,没想到两人当真有些交集,还是夺妻之仇。
周岐越点头,眼里是难得的忧思:“有人牵线搭桥,竟可使互有仇恨的二人联手做局,看来此人极擅玩弄人心。”
说罢,他立马与萧钰瑄交换了眼神,心里已有了答案。
上元十九年,京杭运河通航,闽南地区的混乱局势立马就得到平息,且带动了运河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
有此先例,天子下令要开凿一条通往蜀地的运河,然地势阻挡,由工部孙维等人商议,京蜀运河虽绝无可能,但可分段开凿河道,通过陆路连接,而凉山县就是其中的关键一环。
他担心,凉山坝崩塌一案不仅仅只是件侵吞朝廷拨款的案子,若是这幕后之人的最后目标就是京蜀要塞之地,事情便难办了许多。
早在听到凉山坝崩塌之初,他就向翰京递了信儿,可这只是他的猜测,毫无实证,天子纵使疑心也不能明面上动手。
他和萧钰瑄此番南下,还要在蜀地遏制住那些反叛之人起事的苗头。
“目的达到后便杀人灭口,那捕快放火前有想过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吗?”一直都未出声的萧钰瑄突然开口。
赵意欢扭头,看向这位慢条斯理饮茶的郢国公,立马又撇嘴看向别处。
大伙儿皆是沉默一阵,直到近子时才由沈和欣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只负责查验尸首,几位既得了答案,早些把此事了解,也算是给黔州的百姓一个交代。”
周岐越听出了她赶人的意思,拱腰施礼:“打扰了。”
赵意欢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半瘫的伤患,忙起身告别,却在通往前院的廊桥上又被人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