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恶人自食恶果,因在酒中掺水,蒋玉楼被官府勒令整改,生意因此一落千丈,最后入不敷出而倒闭了。
赵意欢听闻,立即义愤填膺道:“我先前还去过那家酒楼吃饭呢,此番难得入京还想去他家回味一番。没想到竟然作假,活该他倒闭!”瞧着不远处门口落了叶都无人打扫的蒋宅,她默了默,又唏嘘世事的无常,叹,“就是苦了他家里人,没有进项,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哪里来的老小啊,他那婆娘早死了,据说还是什么杂耍班子的台柱子,幸好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现在他也失踪了,这个家彻底散喽。”站在一旁的老板娘边照看着锅里未沸腾的凉水,边磕着手心的瓜子,撇嘴摇头道。
“是吗~”赵意欢故作疑态,问,“这个杂耍班子不会是彩云班吧!”
“是嘞是嘞!好像就叫这个名,”被她激起了话匣,另一个老妇也凑过来,分走了馄饨摊子上的那一碟瓜子,“他那婆娘好像叫…叫…叫什么眠音的。”闭着眼使劲回忆,立马得出了个名儿。
赵意欢连连点头,附和惋惜道:“对对对,我可喜欢她嘞,当初听说彩云班解散我还难过了一阵子,没听说她嫁人呀,怎么就死了呢?”
“不晓得啊,听说蒋玉楼那酒楼关了以后就开始喝酒赌博了,她那婆娘没办法要赚银子啊,可这就出事儿了,” 立着的老板年接话道,却是一脸唏嘘和遗憾,也顾不得锅里还烧着水了,坐下来,三个人头凑到了一块儿,“听说她重操旧业,去夜市上杂耍讨赏,是飞刀什么的吧,还跑去别的酒楼里面耍把戏,结果有一天那个飞刀把她自个儿就扎死了呀。”
“我晓得,那家酒楼就在临安街,蒋玉楼知道后就跑去那家酒楼闹,最后那个老板赔给他好大一笔银子才把这事儿平息下去,”去灶面添满碟里头的瓜子,老边娘回来,那老妇顺着将话接下去,低声叹,“你们知道有多少银子吗?”
另两人皆是摇头。
伸出五个指头,老妇:“足足五十两!”
“这么多!”老板娘惊叹。
攒着眉头,老妇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啧啧:“可不是嘛,真是个狗东西,取了银子就欢天喜地回家去了,听说是又在赌坊输了个精光。要我说,就这样一个人,死在外头最好,回来了指不定又去敲诈那老板。”
“还真是,死在外头最干脆。”…
赵意欢照旧磕着瓜子,一句话也未说,只当是个听着别人家长里短的听客。可仔细瞧去,见她胸腔起伏不定,始终沉淀不了。彩云班的辉煌她从未见识过,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儿了,但这个响当当的名号火及整个大夏,随便在翰京一打听就能知道不少。而崔眠音作为台柱子,必定也是受人追捧的,便是彩云班解散也能寻到一个很好的去处,最后却因在酒楼卖艺而意外丧命,这个结局实在让人唏嘘。
她突然觉着蒋玉楼的死却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儿,有些人的命不该是用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下的,而有些人心却是实实在在肮脏透顶的。
“那她妹妹嘞?”她蹙起眉来思量,倒是忘了这其中还该有个人的存在,“我记得崔眠雪还有个妹妹吧,她姐还在彩云班时就跟在她身边的。”
老板娘和老妇面面相觑,紧皱着眉头,似是对这段往事印象并不深刻。
两人沉默了半晌,老板娘才如梦初醒般叹出口:“好像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没见过,我记得好像还是什么戏楼的老板,”顿了顿,灶间的水总算是沸腾了,老板娘绕到灶台后,把馄饨下入锅中,音量拔高了些,“连带着她姐姐的那些家当也都被带走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两个樟木箱子。”
叹口气,老妇站起来拍拍衣上的瓜子碎屑:“唉,小姑娘真是可怜哟,姐姐嫁过来这么些年,妹妹能带走的全部东西就两个箱子,这样的男人嫁了有什么用。”
全程听下来这些,赵意欢眼里浮起了寒霜。
老妇被她这副表情愕得呆愣在那里,觉得这些话搞不好吓到人家了,忙劝道:“她是识人不清,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姑娘你…”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她也不好端着架子指点什么,有些话也不必讲得那么清楚明白。
撑头倚着,赵意欢假笑:“我是不担忧的,人活着辈子也不是非得成亲的。”
…
日头渐渐沉落西山,晚风习习,赵意欢带着一箩筐的消息候在周宅门口,她这消息打探的十分全面,也算是漂亮完成周岐越的交代。只是她凝了眉倚靠在外墙上,并没有半分完成任务的喜悦。
她先前的一切任务都站在正确的一方,因此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可现下却是要为了这样一个渣滓出头抓捕真凶,心里实在是憋闷的很。
“姑娘打探消息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怎么这般愁眉苦脸?”
月下,周岐越提袍立于阶上,身后的乌发重叠着月白的发带,被风吹起拂在空中,发带末端两颗岫玉叮当稳垂于腰间,任晚风如何徐徐不停也未荡起。
她抬眼嗯了声,并未说明缘由,“您回来啦。”